我撞进那朵黑玫瑰的投影,意识像插头直接怼进插座,噼里啪啦全是电火花。那一瞬间,我的脑袋像是被高压电贯穿,神经末梢炸成一片白噪,眼前的世界碎成千万个像素点,又迅速重组为一片流动的数据洪流。
周明远的脸在数据流里扭曲,像一张被水泡烂的老照片,五官错位、轮廓拉长。他的瞳孔金光暴涨,像两盏被强行点亮的探照灯,照得我灵魂发颤。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他的弧度——那不是笑,是程序强行拉出来的表情,僵得像超市门口迎宾机器人,连嘴角抽动的频率都透着一股机械的诡异。
他抬手,掌心凝聚一团黑金交缠的能量球,表面泛着油膜般的虹彩,中心却深不见底,仿佛藏着一口通往虚无的井。那团能量缓缓朝我识海逼近,不是攻击,是格式化,是要把我整个意识从根目录删干净,连缓存都不留。
可就在那球砸过来的瞬间,我脑子里闪过三样东西:抽屉里震个不停的银怀表、写了一半的“梦见你死”便签、还有他左眼伤疤突然发烫的那一下。
那块怀表是周明远十六岁生日时他父亲送的,表壳内侧刻着一行小字:“时间会走,但爱不会。”后来那晚,八点十七分,枪声响起,表针永远停在那一刻。它现在正躺在我床头抽屉,每隔十二小时就会震动一次,像一颗不肯停跳的心脏。
那张便签,是我昨夜梦醒后写的。梦里他站在我面前,浑身是血,说“别来找我”。我惊醒,手抖着写下“梦见你死”,又划掉“死”字,改成“回来”,可笔尖断了,墨迹晕开,像一滴没落下的泪。
而他左眼的伤疤——那是三年前任务失败时,被陈锋用数据刀划的。那天他替我挡下一击,血从眼眶流下,染红半边脸。我扶着他逃出重围,他却笑着说:“疼,但值。”可就在刚才,那道疤突然发烫,像有电流穿过旧伤口,唤醒沉睡的记忆。
这些碎片像老式磁带卡进播放器,咔哒一声对上了轨。
“你还活着!”我吼出声,不是说给他听,是说给那个还在挣扎的意识角落,“我知道你在!别他妈装死!你要是真想被抹除,就不会让怀表震个不停,不会在我靠近时伤疤发烫,更不会……留下那张破便签!”
话音落,我猛地把刚复制的“心灵操控”能力反向注入他神经链。不是入侵,是搭桥。就像小时候搭积木,我一块一块往他意识废墟上堆记忆:他递给我热奶茶时手背的冻疮、任务失败后蹲在天台啃冷包子、还有那次我被陈锋手下围堵,他甩出怀表炸了整条街的路灯……
我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,霓虹灯在雪幕中晕成一片红黄光斑。我被五个人围在巷口,退无可退。他从屋顶跃下,风衣翻飞,像只扑火的夜鸟。他掏出怀表,轻轻一按,表盘爆开,一道银光炸裂,整条街的路灯应声而灭,连监控都黑了三秒。他拽我后撤,边跑边笑:“下次别乱跑,哥可没第二块表。”
那些画面顺着神经链流淌进他意识深处,像春雨渗入干裂的土地。周遭数据流开始抖,像信号不稳的直播画面,画面边缘出现锯齿,色彩失真,连空气都泛起马赛克。
他抬起的手顿了半秒,能量球晃了晃,裂出一道缝,黑金交缠的光从中溢出,像漏气的管道。
就是现在!
猛牛从虚空中撞出来,两米高的身子像辆失控的渣土车,肩上扛着那把特制哑铃——表面写着“猛”字,底下刻满苏小雨写的防干扰符码。那哑铃是他亲手打造的,铁胚是从废弃异能实验基地偷的,重达三百公斤,普通人碰一下就会被反震力震断骨头。可猛牛扛着它,像拎着一根晾衣杆。
他大吼一声:“哥教你什么叫物理超度!”
话音未落,他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,地面在他脚下炸出蛛网状裂痕。哑铃带着破空声砸在周明远心口,正中那块符文控制器。
“咚!”
一声闷响,像是心脏被铁锤敲烂。黑气从他胸口喷出来,像烧焦的打印机吐纸,一片片卷曲、碳化,落地即碎成灰烬。他整个人跪下去,金瞳褪成灰白,嘴唇哆嗦着,想说话却只能吐出一串乱码音节:“……err0r……synch fail……reboot……”
我没时间喘气,伸手就按上他肩膀。皮肤接触的刹那,一股冰火交加的电流窜进我脑子——“心灵操控”复制成功。可刚稳住能力,眼前景象全变了。
周明远举枪抵住自己太阳穴,扣下扳机,脑浆溅在我脸上,温的;下一秒苏小雨倒吊在天花板,头颅裂开,无数数据线从她眼眶钻进钻出,像某种诡异的插花艺术;猛牛跪在地上,双手被焊死在地板,嘴里塞满齿轮,呜咽着喊“别丢下我”。
全是假的。
我知道是假的。
可我的手在抖,心跳快得像要炸。
叛徒意识没死,它寄生在我刚复制的能力里,借我的恐惧造梦。这些画面不是随机生成,是精准打击——它知道我最怕什么:我怕周明远死在我面前,怕苏小雨因我而疯,怕猛牛为我牺牲后变成废铁。
我咬破舌尖,血腥味冲进喉咙,痛感像一盆冷水泼醒神志。许愿宝盒残壳贴着胸口一震,一道粉光扫过眼前幻象。画面瞬间像素化,像老电视信号断掉,雪花点炸了一脸。
“看清真实。”我低语,宝盒微光未散。
幻象崩解的缝隙里,我看见了——周明远的意识缩在一片灰白空间,四周是塌了一半的旧屋墙,地上散着碎玻璃和翻倒的相框。墙皮剥落,露出斑驳的童年涂鸦:两个小人手拉手,头顶画着太阳。那是他家老房子,火灾前的模样。
他蜷在墙角,怀里死死抱着那块银怀表,表盘停在晚上八点十七分。
那是他父母遇害的时间。
我一步跨进那片废墟,踩碎满地记忆残渣。玻璃渣刺进脚心,却不疼——这是意识空间,痛觉由心而生。我蹲下,离他更近了些。他抬头看我,眼神空得像被挖走过好几轮,只剩一层薄薄的壳。
“你来干嘛。”他声音哑得不像话,像砂纸磨过铁锈。
“带你回家。”我伸手。
他摇头,手指攥得更紧,指节发白:“我动不了。锁链太重。”
我低头,才发现他脚踝缠着黑铁链,深深勒进肉里,皮肉翻卷,血迹早已干涸成黑褐色。另一头扎进地底,不知连向哪个地狱。
“谁绑的?”
“我自己。”他苦笑,嘴角抽了抽,“我怕我失控,怕我变成杀人犯。所以我把自己关在这儿,十年了。每晚八点十七分,我就重新经历一遍那场火,听着他们尖叫,闻着焦味,看着门被焊死……我逃不出来,也不敢逃。”
我喉咙发紧。原来这些年,他不是冷漠,不是无情,而是把自己活活钉在了记忆的十字架上。
“那你现在,还想逃吗?”我问。
他没答,只是低头看着怀表,指针纹丝不动。
我蹲下,摸出许愿宝盒残壳,轻轻贴在他手背上。宝盒早已碎裂,只剩半片外壳,可它还在震,像一颗不肯停跳的心脏。
“那今天,我替你开锁。”
话音未落,整个空间猛地一震。天花板裂开,无数黑玫瑰从裂缝垂落,花瓣全是流动的数据,每一片都映着陈锋的脸。那张脸扭曲着,冷笑、怒骂、低语,像无数个重叠的鬼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