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过了多久，我醒了。头很晕，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。我躺在一张病床上，天花板是白色的，墙角有裂缝，灯光很冷，照在脸上不舒服。
空气里有一股怪味。不是普通的消毒水味，混着铁锈和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。我的手背上插着针管，连着床头的营养液袋。液体是淡蓝色的，一滴一滴往下落，发出“滴答、滴答”的声音。
我盯着那滴液体看了几秒，突然想起来——我不是应该死了吗？
刚才那场战斗……我记得黑玫瑰站在废墟里，她的背后伸出很多机械触手，像章鱼一样。其中一根刺穿了我的腰。我不觉得疼，反而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到我身体里，好像和我连上了。
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现在我活过来了，但这里太安静了。没有脚步声，没有广播，也没有鸟叫。只有机器的蜂鸣声和我自己呼吸的声音。
我想起爸爸说过一句话：“钥匙在骨髓里。”
那是我七岁的时候，他还穿着研究员的衣服，蹲在我面前，摸着我的脸说的。他说：“小满，如果你哪天醒来记不起以前的事，别怕。去摸你的腰椎第三节，那里有一块皮肤比别的地方凉。”
我当时以为他在讲故事。
现在我知道了，那是他留给我的话。
我拔掉针头，坐起来。动作太快，眼前发黑，耳朵嗡嗡响。我扶住床边，手刮到金属，发出难听的声音。冷汗从额头流下来，但我不能停。我能感觉到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要醒了。它在动，在喊我，在想控制我。
我用手摸自己的后背，顺着脊柱往下。皮肤都很烫，只有腰椎第三节那一块是凉的。不光凉，还像是有个东西埋在里面。我按了一下，下面竟然在震动，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睡着了，正在翻身。
我试着叫“许愿宝盒”。
没反应。
再叫一次，还是没有。
这个能力我三天前用过一次，为了救一个被藤蔓缠住的小女孩。我让时间倒退五秒，花了100积分，之后宝盒要休息48小时。
现在已经超过50小时了，但它还没醒。
我靠在墙上喘气。风之力还有一点点留在身体里，像一丝丝凉风在我神经里走。我闭上眼，让它慢慢流动，脑子总算清楚了一些。
我又试了磁力。这是我从一个特工身上学来的技能，本来只能吸小铁片。但现在，我的身体变了，这能力也变强了。我把磁力集中在右手食指，指尖亮起一点银光。
我轻轻点在那块冷的地方。
“嗡”一声。
皮肤下闪出一道蓝光。
我赶紧掀开衣服看——腰椎那里出现了一个六边形的图案，有很多小字围着中间一个转着的齿轮标志。
是我爸留下的那个结晶，它醒了。
我伸手摸那个图案，它居然在跳，像一颗小心脏。就在这时，一段记忆突然冒出来：
一间地下实验室，灯是绿色的。玻璃罐子里漂浮着几个小孩一样的东西。中央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小女孩，胸口被打开了，一台机器正把一块发光的晶体放进她的心脏。
外面传来爸爸的声音，很冷静：
“实验编号x-7，适配度98.6%，确认可以承载核心。”
“执行记忆覆盖，清除原始人格。”
“启动伪装人生计划——目标：林小满，普通家庭独女，父母双亡，寄养姑妈家。”
我猛地摇头，不想再看。
可更多的画面涌进来：妈妈给我煮鸡蛋面？不对，那天根本没有妈妈。我第一次睁眼是在福利院，资料上写着“无监护人”。所谓的生日吃双份蛋，其实是系统提醒我完成任务。
我才明白，我不是普通人。
我是被造出来的。
我捂住胸口，心跳很快。风之力在我身体里转了一圈又一圈，像在检查有没有问题。我知道不能再靠宝盒了。它可以休息，但我不能。
我要把它叫回来。
于是我做了最危险的事——启动痛觉共享的反向模式。
这不是感受别人的痛，而是翻出自己所有的伤。
小时候摔破膝盖，血流不止；体育课撞墙，肋骨裂了；第一次用宝盒失败，头痛三天；地铁站为救人暴露能力，眼睛出血……
这些痛本来已经忘了，现在全被挖出来，在我身体里炸开。
我倒在地上，咬破嘴唇，嘴里全是血。手指抠进地板缝，指甲断了也不知道。冷汗湿透衣服，背上的肉一直在抽。
太疼了。
可够了。
强烈的痛苦会让宝盒自动启动保护机制。果然，眼前一闪，一个粉色的框慢慢出现，边缘闪着乱码，像老电视信号不好。
是许愿宝盒的界面。
它闪了几下才稳定，跳出一行字：
【检测到高阶权限请求】
【启动基因级回溯需消耗800积分】
【当前积分：623】
差177。
我笑了，笑得喉咙发哑。上周我在地铁帮外国人骂偷拍狂魔，系统奖励我50分，说“跨文化社死干预成功”。
现在我要揭开自己的身世，系统却说——钱不够。
我盯着屏幕，忽然想到什么。
我闭上眼，往身体深处找。穿过一层层神经，找到那段藏在dna里的机械基因。它像个不停转动的齿轮，卡在双螺旋中间。这是爸爸给我的东西，也是我的诅咒。它能复制科技，也能感应远古机械文明。
我用意念碰它。
一下子，世界没了。
我站在一个灰白的空间里，脚下是透明的，能看到下面流动的数据，像河水一样泛蓝光。头顶没有天，只有一条巨大的螺旋链在转，那是我的基因代码，很长很长，一直在更新。
这里是记忆空间。
我往前走，脚印刚落下就消失了。空中飘着看不懂的符号，像是某种古老程序。我集中精神，用复制来的能力解析。那些符号慢慢变成我能看懂的文字。
一部分显示我六岁前的身体数据：
【生命体征稳定】
【机械融合度：98.6%（超限）】
【情感模块抑制中】
【人格备份已完成】
另一部分是手术记录：
日期：二十年前零点十七分
地点：第七号地下实验室（代号“摇篮”）
主刀人：陈锋
协助者：林婉清（已故）
手术内容：剥离初代核心 + 植入记忆
备注：受试体强烈反抗，使用诸神黄昏匕首造成重大伤亡
我的心跳加快。
继续往下看，画面突然跳动。变成监控录像：一个小女孩浑身是血，手里拿着匕首，面前的女人胸口插着同样的刀。
我腿一软，差点跪下。
不可能。
我才六岁，怎么会进实验室？我记得那天妈妈给我煮了鸡蛋面，说我生日要吃双份蛋。我记得她笑着摸我头发的样子，阳光照在桌上……
可这段记忆对不上。
我走近那个小女孩，想看清楚她的脸。但她抬头的一瞬间，整个空间开始抖，颜色变成红色，地面裂开，长出黑色的花。
花瓣是金属做的，边缘像刀片，在空中慢慢转。
我闻到一股香味，甜得发腻，还有血腥味和机油味混在一起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，不是黑玫瑰，也不是爸爸。这个声音更老，更深，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。
“你不该活下来的那天就该死。”
“但他们把你救走了。”
“封印你的记忆，藏起你的身份。”
“可你现在回来了。”
地上升起一个人影。
穿着黑袍，右眼戴着单片眼镜，镜片是暗红色的，和黑玫瑰的一样。她站起来时，身体开始变，皮肤变成银灰色的金属，头发变成电线，在空中飘。
她的样子越来越清楚——很高，很冷，脖子上有个印记：王冠和齿轮交叉。
“我是初代机械族女王。”她说，“也是你的母亲。”
我往后退一步，脚下一滑。
“你在胡说。”
“看看你的左手。”
我低头。
掌心的生命线在发光，银色的光顺着血管往上爬，一直到肩膀。我抬起手，发现小指根部有个小小的印记，形状正是王冠与齿轮交叉。
和她的一样。
“你不是人类。”她说，“你是我的继承者。当年他们把你从我体内取出来，装了人造心脏，给你编了假记忆。你以为你是林小满？你只是我丢失的一部分——我的‘人性碎片’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