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鸢侃侃而谈,思路清晰,将一场可能流于形式的“万国来朝”,提升到了经营西域、重塑国际秩序的战略高度。沈砚眼中激赏之色愈浓,握了握她的手:“清鸢所谋,深远周详,正合朕意。那便依此而行。这‘万国来朝’的盛景,朕要让它,成为我启朝国力鼎盛、文明远播的新开端!”
四月十八,吉日。太极殿前钟鼓齐鸣,卤簿仪仗森然陈列。在庄严肃穆的礼乐声中,以疏勒、于阗、龟兹三国亲王或宰相为首的各西域使团正使,身着本国最隆重的礼服,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,手捧国书、礼单、象征臣服的贡物,踏着汉白玉御道,一步步走向那巍峨矗立、象征着东方至高权力的殿堂。两侧文武百官肃立,无数好奇、自豪、审视的目光聚焦于这些远来的使者身上。
步入太极殿的瞬间,纵是见多识广的西域贵胄,也不由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撼。殿堂之高阔,穹顶之辉煌,蟠龙金柱之粗巨,御座之威严,以及分列两班、衣冠济楚、气度沉凝的启朝文武,无不透露出一种厚重、恢弘、秩序井然的强大气场。这与他们故乡那些虽也华丽、却难免带些局促或浮夸的宫室截然不同。
御座之上,沈砚冠冕旒疏,玄衣纁裳,神情端凝,目光平静地俯瞰下方。苏清鸢凤冠翟衣,坐于其侧,仪态万方,宁静的目光中带着洞察一切的清明。
“疏勒国使臣,奉我王命,朝见大皇帝陛下、皇后娘娘!敬献国书、贡礼,愿永为藩属,世世朝贡,乞赐册封,永结盟好!” 疏勒王弟率先出列,以略显生硬却极为恭敬的汉话,朗声宣诵,跪拜行礼。随从献上礼单:美玉、骏马、地毯、香料、宝石……
紧接着,于阗、龟兹、焉耆、高昌……各国使臣依次上前,依礼跪拜,献上国书贡礼。言辞或流畅或磕绊,礼仪或标准或生疏,但无一不极尽恭谨,表达着对“天可汗”的尊崇与归附之意。贡礼五花八门,美玉、良马、乐舞、珍禽、异兽、金银器、玻璃器、香料、药材……令人眼花缭乱,充分展现了西域的富庶与多样性。
沈砚——温言抚慰,对各国请求原则上予以允准,重申“柔远人,怀诸侯”之旨,承诺遣使回访,颁赐册封诏书印绶,并宣布将在敦煌、凉州等地设立“互市监”,规范贸易,保护商旅。苏清鸢亦对各国有意求取典籍、学问的请求表示嘉许,允诺将由鸿胪寺与国子监酌情安排。
典礼之后,盛大国宴于麟德殿举行。宴席之奢华精致,再次让西域使臣大开眼界。然而,比美酒佳肴更让他们震撼的,是席间“不经意”展示的启朝文明成就。
先是教坊司献乐,钟磬琴瑟,箫管鼓鼙,奏出他们从未听过的、庄重典雅又变化万千的宫廷雅乐。接着,是展示“礼物”:一尊由将作监大匠精心雕琢的羊脂玉“九龙杯”,玉质温润,雕工鬼斧神工,九条玉龙盘旋杯身,须发鳞爪纤毫毕现,注入美酒后,龙身隐隐泛起光华,令于阗使臣目瞪口呆,自愧不如。一套薄如蝉翼、声如金玉的“影青瓷”酒具,在灯光下通透如玉,令龟兹使臣爱不释手。一幅由皇家画院绘制的巨幅《万里江山图》缂丝壁挂,色彩绚烂,气势恢宏,展现了中原山河的壮丽,让所有使臣叹为观止。
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,是宴会中途,一名“不慎”打翻烛台、引燃桌帷的宫女,被迅速用一种透明如水、气味浓烈的“药水”(高度酒精)浇熄火焰,并用一种奇特的“针线法”(外科缝合演示)处理了手上轻微的“灼伤”,整个过程冷静、迅速、有效,与西域常见的慌乱和简陋处理形成鲜明对比,引发了使臣们对启朝医药技术的浓厚兴趣和低声议论。
所有这些展示,没有一件涉及军事,却无声而有力地震慑着这些远方来客。他们意识到,这个东方帝国的强大,远不止于能征善战的军队,更在于其深不可测的文明积淀、精湛绝伦的工艺技术、高度发达的社会组织与冷静高效的危机处理能力。这比炫耀刀剑,更能让他们心生敬畏与向往。
宴会之后数日,各国使团被安排参观洛阳东西市、部分对外开放的官营工坊(如纺织、制瓷、印刷)、以及国子监、医学院的外围机构。他们看到了规模宏大、管理井然的市集,看到了效率惊人的新式织机,看到了批量印刷书籍的工坊,看到了医学院中整洁的病房和正在授课的太医。每一次参观,都在加深着他们的震撼与思索。
离京前,沈砚在宫中再次召见各国使臣,正式颁下诏书:册封诸国国王,赐予印绶冠服;宣布设立“安西大都护府”(遥领,象征意义为主)于凉州,协调西域事务;承诺派使回访,并接受各国派遣子弟入学、僧人求法;重申保护丝路商旅,鼓励互市。同时,赐予各国使臣及其国王极其丰厚的回礼,其价值远超所献贡品,并允许使团在指定商馆进行为期一月的自由贸易,免征商税。
当西域使团满载着皇帝的赏赐、丰厚的贸易利润、无数的见闻与感慨,以及那份正式生效的、将他们与东方强大帝国联系起来的册封诏书,踏上归途时,每个人的心情都复杂而激动。他们带走的,不仅是物质财富,更是一个清晰的信息:东方重现强大且慷慨的统治者,丝路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与安全保障,与这个帝国结好,有着难以估量的利益。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随着使团和商队的归去,迅速传遍西域,乃至更远的中亚、波斯。一时间,“启朝”、“沈皇帝”、“苏皇后”、“洛阳”、“丝绸”、“瓷器”、“互市”成为了丝路上最炙手可热的词汇。更多的商队开始筹备东行,更多的西域小国开始酝酿遣使,甚至连波斯萨珊王朝、乃至东罗马(拂菻)的商人,也闻风而动,开始尝试打通经过西域与启朝贸易的渠道。
站在宫城最高处,望着西方天际下隐约的、代表着使者与商队归途的烟尘,沈砚对苏清鸢道:“清鸢,你看,这便是我启朝的‘势’。北疆以力定之,西域以利导之,以文明化之。这万国来朝的背后,是利益的锁链,是文明的引力。假以时日,西域诸国之心,将不系于长安、洛阳,而系于这丝路上流动的财富与我朝文明的光辉。”
苏清鸢含笑颔首,依偎着他,望向辽阔的西方:“是啊,沈大哥。让我们的丝绸温暖他们的身躯,让我们的瓷器装饰他们的宫室,让我们的茶叶清醒他们的头脑,让我们的典籍照亮他们的心灵。当我们的文明成为他们向往的标准,我们的秩序成为他们依赖的保障,那么,即便千里万里,这西域,也将是我启朝文明之下的西域。这才是真正的‘天朝上国’,非以力服,而以德、以利、以文怀之。”
春风浩荡,穿越宫阙,仿佛带着远方驼铃的悠扬回响,也带着一个崭新时代——一个由启朝主导的、陆上丝绸之路全面复兴、东西文明深度交融的辉煌时代——那清晰而有力的脉搏。万国来朝,非为终点,恰是这波澜壮阔的盛世华章,最为响亮的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