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明猛地睁开眼,雨声先一步砸进耳膜——不是都市夜雨的轻敲,而是万箭齐发般的轰鸣。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,带着铁锈与青苔的味道。
他低头,看见自己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袍,粗麻布料吸饱了雨水,沉甸甸贴在身上;脚上是开裂的布鞋,泥浆从缝隙间咕吱咕吱地冒出。背上负着一只竹制书箱,箱角磨损,麻绳勒进肩膀,生疼。雨水顺着斗笠檐口连成线,在眼前织出一层流动的帘。
四周是荒山古林,黑松的枝干像扭曲的巨骨,指向低垂的铅灰色天空。雨幕深处,一座寺庙突兀地立在坡顶,斑驳的山门半敞,门额上“兰若”二字漆皮剥落,只剩暗红底色,像干涸的血迹。门旁石狮缺首,雨水从断头处汩汩淌下,宛如无声的泪。
烛明踩着泥泞的石阶向上,每一步都溅起黑水。越靠近寺庙,雨声越古怪——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,又似有人在暗处磨牙。门槛高及脚踝,他抬腿迈过,湿透的袍角扫过青苔,带出“嗤啦”一声裂帛般的湿响。
寺内幽暗。天井里积了没过脚背的雨水,水面漂着枯叶与残烛,烛芯早已熄灭,却浮着一滩凝而不散的蜡泪。正殿大门洞开,佛龛前的帷幔被风吹得鼓胀,像一面苍白的帆。案上的香炉倾翻,香灰与雨水混成灰色的泥,散发着腐败的木香。
就在佛龛左侧,一名白衣女子背对而立。她长发及腰,素衣被雨水打得半透,贴在纤细的脊背上,显出肩胛骨的轮廓。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,却诡异地没有在地上溅起涟漪,而是直接渗进石缝里,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吞噬。
烛明压下心中不安,拱手行礼,声音被雨声撕得破碎:“在下途经此地,避雨惊扰,望娘子见谅。”
白衣女子缓缓转身。
那一瞬,风声骤停,雨声凝固。
她脸上覆着一张惨白的面具,面具以人皮为底,用朱砂勾勒五官,唇色艳得像刚啖血。眼窝处没有开孔,却用黑墨描出两枚倒竖的瞳孔,直勾勾地“望”向烛明。面具边缘与皮肤相接的地方,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,顺着下颌滴落,在白衣上绽开一朵朵猩红的花。
更骇人的是她的嘴——面具的唇缝被粗线缝死,却在缝线之间裂开一道漆黑的口子,没有牙齿,只有一条蠕动的、纸糊的舌头,舌尖分叉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“咯咯”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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