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讲结束后,屋里渐渐空了。只剩我们两人,和未干的雨声。
“我还以为这村里的人都认识你呢。”我一边收着资料,一边问她。
郭蓉蓉神色有些低落,但努力压住情绪,淡淡地说:“我离开村子太早了,很多人估计都记不得我长啥样了。”
我把资料放下,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你刚才讲得很好了,第一次本来就不容易。咱们慢慢来,别太苛责自己。”
蓉蓉轻轻点头。
这时,村长走了过来,满脸歉意又诚恳:“今天辛苦两位同志啦!我们在后厨给你们做了点饭,不过现在这雨下得……唉,也不晓得啥时候停。”
我抬头看着屋顶,雨水从破损的瓦缝里渗进来,滴滴答答落在桌面上,顺着木梁流成一条小水沟。
蓉蓉笑着接话:“谢谢村长啦。不过这雨太大了,我们打算等停了去村那边看看。”
“村那边?”村长一愣。
“郭家那边。”她轻轻一笑,“我是老郭的女儿。”
“害呀——你就是老郭家的蓉蓉啊!”村长这才恍然大悟,语气一下亲热起来,“我就说怎么眼熟,去年我这条胳膊痛得抬不起来,还是你妈给我扎的针。你也学医了?真像你母亲。你离开村好多年了吧?以前你还是个小丫头啊——”他说着比划了一下,手掌在空中比到腰间。
蓉蓉咧嘴笑了:“我哪儿敢说学医,小棠同志才是真正的高材生。我就是跟她学了点皮毛,帮帮忙。”
村长转头看着我,眼里带着几分敬意:“都是国家的新栋梁啊。”
聊了没一会儿,外头的雨声渐渐停了,只余滴滴答答从屋檐滴落的水珠声。
我们与村长道别后,蓉蓉便带着我往她家赶。
从村这一头走到那一头,虽然不过是几条巷子、一片庄稼地,但我们骑着车,还是花了小二十分钟。
哪怕在21世纪,我也从未到过这片土地。
只是小时候,偶尔听大人提起过“老家”这个词,说得多了,便在脑海中留下了模糊的影子。如今第一次来,那影子逐渐清晰,比想象中更真实、更沉重。
我一边踩着脚踏车,一边打量着路两边的风景。
这里的路坑坑洼洼,泥水混着小石头,刚下完雨的地面湿滑泥泞,裤脚上早已溅满了湿土。
风吹过来带着青草和泥土混杂的味道,清苦,却让人莫名心安。
“到了!”蓉蓉的声音透着雀跃,她迅速停车,下车的动作一气呵成,然后兴奋地小跑几步,冲着眼前那户人家的大门喊道,“爸!妈!”
我也停了下来,抬头望向这户人家——红砖砌成的老房子,屋檐宽阔,瓦片略显斑驳,透着岁月的痕迹。
院子不小,围着篱笆,里面种着一畦畦的蔬菜,叶子上还挂着雨珠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院角有一座小棚,棚下拴着两头毛色干净的大黄牛,正懒洋洋地甩着尾巴。
“哎哟,三妹仔回来了?”屋里走出一对中年夫妻,步子利索,脸上带着笑。他们看上去不过四十上下,神色清朗,身上带着常年干农活才有的结实与从容。
这是……祖祖们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