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终于叹了口气,挥挥手:“看你这姑娘,年纪轻轻的……倒是有点道理。不过这事我不好拍板,先回办公室去吧。”
我和蓉蓉互望一眼,一齐点头:“是,所长。”
我们一进办公室,门还没关严,蓉蓉就把笔往桌上一拍:“我就不信了!这条路不让走,我就不走了吗?”
她呼吸急促,眼圈微红,情绪正燃着。
我看着她,一时间,有些恍惚。
忽然想起小时候,老家那块地要被开发商征走盖高楼,别人都说“人家有批文,我们小老百姓斗不过的”,但外婆站在最前头,带着一群村里妇女死死守着那一亩地。
她说:“我吃软不吃硬。越是硬的骨头,越要啃。”
如今,那个带头的女人,就坐在我面前。
她,郭蓉蓉,我的外婆,绝不会认输。
我轻轻笑了:“咱们可以先低调点,悄悄做个精神科试点。”
“悄悄?”她一愣。
“没错,”我说,“设一个不显眼的小窗口,不打招牌,但能接待、能问诊、能筛查,一点点来。”
她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:“偷偷做?”
“偷偷做。”我坚定地点头,“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,一棵是在十年前,一棵就是现在。”
她盯着我看了两秒,忽然笑了:“那我们现在就种。”
接下来的两个月,我和蓉蓉一直待在一起。
我们俩像是在城关镇撒下了一张看不见的网。一张张地往镇里撒传单。不是那种印刷整齐的白纸黑字,而是一张张我们连夜画出来的手写传单。
没机器,就靠手抄;没彩印,我们就用彩笔一笔笔勾。
“如果你晚上睡不着、总觉得胸口闷,那不是你想太多——可能是压力太大。”
“如果你总是莫名掉眼泪,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,你不是懒,也不是软弱。”
——这是我们画在纸上的话,每一句都想得小心,写得郑重。
我们还配上了简笔画:一个小女孩缩在角落,头上密密麻麻画着“焦虑”“压力”“失眠”;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,眼睛周围圈着黑眼圈。
我俩的画技有限,但尽量温柔、清楚。
传单贴在街头巷尾的树干上、电线杆上,夹进粮店门缝、摆在公社大门口,连理发店的镜子边我们都偷偷贴过。
谁家墙上要是还保留着“讲卫生、讲文明”的老标语,我们就小心翼翼地把传单贴在旁边,像悄悄地给旧口号添上一个新时代的注脚。
白天没人看,可一到黄昏,傍晚散步的人开始停下脚步,有人看一眼就走,有人偷偷撕下一张塞进怀里,还有些中年男人,装作系鞋带,蹲着看了好几分钟。
我们知道他们不说,是因为怕。怕被说疯、怕被笑话、怕伤了脸面。
但我们不怕,我们愿意先开口。
“我们是郭蓉蓉、何小棠,如果你或你家人最近心里不舒服、情绪低落、总觉得难受,请来找我们谈一谈。我们不收费,也不嘲笑,只想帮你。”
这句话,我们写在每张传单的最后一行。
每次写完时蓉蓉总说:“就算只有一个人愿意来找我们,这事儿也不白做。”
这两个月的每一晚,我们俩就坐在公社的台阶上喘口气,揉着酸痛的手腕和眼睛。
“你画的人物越来越像我了。”蓉蓉笑着说。
“我本来就是照你画的。”我回。
她笑得弯起眼睛,“那你下一张要不要画你自己?焦虑、睡不着、还老说梦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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