持续三天的讲座终于结束了,会场里的人声一下子响了起来,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,有人还在讨论刚才领导说的话,有人掏出纸巾擦额头的汗,毕竟这么严肃又漫长的会议,听到后面脑袋多少有点发涨。
我和蓉蓉趁人群散的时候,跟其他几人说:“我们晚上不和大家一起吃了,我俩有点别的事,晚点再回来。”
“去嘛去嘛,没得关系!明天还要一起去火车站的嘛。”
我们点点头,穿过大门。
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,路灯在风里轻轻晃了一下,不远处的街上一片安静,只有偶尔经过的自行车铃声叮当响。
刚走到医院门口,我就愣住了——季国盛居然站在门口,双臂抱在胸前,像等了有一会儿。
他看见我们,挥挥手,半笑着说:“猜到你们会从这儿出来,我就在这儿等着,带你们一起回去。你们好久没来成都了,别到时候认不到路。”
“麻烦你了。”
季国盛挥了挥手,招来一辆三轮车。
我们挤上木板座,风吹来有点冷,三轮车咣当咣当地往前跑。城市和之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——低矮的房子,半干不干的小水洼,破旧的雨棚...
果然是老成都啊。
三轮车转了几个弯,路过一片不算太大的平房区。墙上贴着已经掉色的标语,电线杆歪着头站在路口,附近孩子踩着泥路奔跑叫喊。
季国盛提前敲了敲车板:“就停啦。”
司机把刹车踩下,我们跳下来。
季国盛熟练地开门,边扭头边喊:“绣绣,看我带谁来了!”
门口暖黄色的灯光亮着,屋里气氛静静的,散发着米饭香和炖汤的味道。
绣绣走出来,怀里抱着个奶娃儿,身体前倾,小心翼翼地拍着孩子的背。
看到我们的一瞬,她的眉眼被点亮了,声音立刻高起来:“蓉蓉!小棠!你们来了啊!”
她这声太大,把怀里的小婴儿吓了一跳,哼哼唧唧地想哭又忍着。
绣绣手一顿,连忙把声音压低,轻哄:“哎哟哎哟,别哭别哭。”
季国盛赶紧上前,把孩子接过去。
绣绣这才腾出手,快步走来握住我们的胳膊,热情得不得了:“你们吃了没?我这边刚好焖了一锅排骨,香得很!”
蓉蓉笑道:“恭喜恭喜,又添了一个!名字取了吗?”
绣绣点头:“叫季贤玔!是个丫头。”
蓉蓉脚尖踮高,轻手轻脚凑过去看季国盛怀里的小娃:“好乖哦……”
绣绣轻叹:“乖?也就睡觉的时候乖,醒着闹得不得了,比他哥凶。”
说起“哥”,我下意识环顾一圈,果然,一张小桌旁、昏暗灯光底下,一个四岁的小男孩趴在地上,头几乎整个埋进书本里——我可爱的mini老爸。
我停住脚步,蹲下身,笑眯眯地问:“还记得我吗?”
季贤科抬头,轻轻摇摇头。他表情没什么变化,只是很安静、很礼貌。
我并不失落,这年纪不记人太正常。我接着问:“喜欢看书?”
他点头,手指向周围。
我才注意到——全是书,旧报纸、手抄本、小册子随意堆在地上,像个小书山。
爸爸啊,果然从小就是书呆子。
“爱看书是个好习惯,不过,”我正经道,“不能在被窝里看,眼睛会坏。”
季贤科惊叫:“你怎么知道的?!”
我想起未来他跟我无数次和我炫耀“当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书,被奶奶骂惨咯,但我第二天继续”,嘴上平静:“我猜的。”
他半信半疑,但眼神已经带了点崇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