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番狂言妄语让邓元觉眉头紧锁,正要详细审问,却惊动了恰好被甄氏搀扶散步至此的谢虎。
谢虎原本茫然的目光,在落到石杰人身上时,骤然定住。石杰人之前那些关于“忘掉旧的”、“相信新的”的偏执话语,早已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记,与甄氏(实则受刘荆棘暗中授意)引导的“刘荆棘代表新秩序,能护瓦岗安稳”隐隐重合。此刻见到石杰人被抓,他仿佛某种固有的认知被打破,情绪瞬间激动起来。
“放……放!”谢虎挣脱甄氏的手,踉跄着上前,喉咙里发出模糊却坚定的音节,手指固执地指着石杰人,“他……对……新的……放!”
甄氏和邓元觉都愣住了。他们从未见过谢虎对除自家人(萧如玥、林晓玉和沈斓曦)和甄氏,对其他某个人或某事表现出如此明确的维护之意,即便是对甄氏本人,也更多是依赖而非这种近乎本能的认同。
“主公,此子来历不明,言语怪诞,恐对您不利啊!”邓元觉试图劝解。
“不!”谢虎罕见地提高了声音,虽然依旧含糊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,“要他……陪!新的……对的!”他反复念叨着石杰人灌输给他的词汇,死死盯着邓元觉,浑浊的眼中竟透出一丝近乎哀求的执拗。
就在这时,贾诩闻讯赶来。了解情况后,他盯着石杰人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眼睛,又看了看情绪激动、死死护着男孩的谢虎,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算计。强行驱逐,主公必受刺激,甚至可能彻底倒向这怪童,后果难料;但留下,无异于引狼入室。他脑中电光火石,一个更深远的计划已然成型:这孩童言语怪诞,却与刘荆棘所散播的“新秩序”之说隐隐勾连,其背后若无刘荆棘甚至曹操的影子,岂不可怪?此刻放走,线索便断了;若将他留在内院,置于自己眼皮之下,既能安抚主公,又能以此为饵,引蛇出洞,看看这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在图谋瓦岗。况且,主公对这怪童已显“思想绑定”之兆,与其强行割裂,不如将他化作一枚“观察哨”,既能监控其言行,更能反向测试主公心智的边界与变化。
“既然主公有令,便暂且将这孩子留下。”贾诩沉声道,目光锐利地扫过石杰人,“但需严加看管,寸步不得离开内院,一举一动皆需报备。”他这是要将风险控制在眼皮底下,更将这枚棋子纳入自己的棋盘。
石杰人被松了绑,他揉了揉手腕,看向谢虎的眼神带着一丝得意和更深的、扭曲的满足感。他成功地在这个“大人物”心里种下了种子,并且获得了接近他的机会。他的“实验”可以继续了。
就在瓦岗寨因石杰人的出现而再起波澜之际,寨外山道上,风尘仆仆的沈斓曦终于赶到了。她历经千辛万苦,几乎踏遍深山大泽,才寻齐了救治谢虎所需的几味罕见药材。怀揣着希望与期待,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让她牵挂的人。
然而,当她靠近瓦岗寨,感受到的却不是往日的井然有序,而是一种无形的肃杀和紧张。外围巡逻的士兵明显换了许多陌生面孔——那是刘荆棘暗中从曹操麾下借来的亲信,也是他巩固权位的底气——这些士兵眼神彪悍,装备制式与瓦岗旧部略有不同,盘查时带着一股不属于瓦岗的倨傲之气。进入寨中,更是感觉到一股黑云压城的窒息感。流言在底层兵士和妇孺间悄悄流传——刘荆棘将军回来了,手握兵权,与贾诩先生明争暗斗;曹操大军压境,似有扶持刘荆棘之意;主公的病还没好,反而越发依赖一个奇怪的小孩;还有人说,刘荆棘早就投靠了曹操,迟早要把瓦岗献给曹军……
沈斓曦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她不过离开数月,瓦岗何以变得如此混乱?谢虎他……在这样的环境中,病情可有好转?刘荆棘又是如何一步步掌控瓦岗,与贾诩分庭抗礼的?她握紧了怀中珍贵的药材,加快了脚步,向内院走去。她必须尽快见到贾诩,了解一切真相,更要见到谢虎,将救命的药给他。无论瓦岗变成何等模样,无论刘荆棘的算计何等深沉,救治谢虎,是她此刻唯一不变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