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有财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他最大的倚仗,就是背后的守备刘将军。可陆沉舟这话,分明是在告诉他:你那点后台,我知道,而且,我不怕。刘将军也没打算为了你这点破事,明目张胆地跟漕运司对着干。
“你……”钱有财指着陆沉舟,手指微微颤抖。
陆沉舟不再理会他,走到一个老账房身边,随手拿起一本刚被挑出问题的账册,扫了几眼,忽然指着其中一条记录,声音清朗地问道:“这一笔,上月十五,支出白银五百两,注明是‘漕运疏通劳务’。奇怪,上月云河镇段漕运疏通,是本官亲自督办,所有款项由漕运司直接支付给工头,账目清晰。不知钱掌柜这五百两,是疏通了哪段河道?又付给了哪位好汉?莫非……是疏通了哪位大人家的下水道?”
他最后三个字说得极慢,带着一种戏谑的玩味。周围几个差役忍不住“噗嗤”笑出声,又赶紧憋住。就连那两个严肃的老账房,嘴角也抽搐了一下。
钱有财被这极具侮辱性却又无法反驳的问话,气得浑身发抖,偏偏又无法解释。这分明就是一笔见不得光的行贿款项!
“还有这一笔,”陆沉舟又指向另一处,“‘信息咨询费’二百两?咨询的什么?莫非是咨询如何把三分利写成一分利,还不被人发现?”他摇摇头,叹了口气,用一种近乎“痛心疾首”的语气对钱有财说,“钱掌柜,做假账也要用点心,这么直白的名目,是看不起我漕运司,还是看不起户部这两位老先生的智商?”
他这番连敲带打,既点破了关键,又极尽嘲讽之能事,将“耍流氓”发挥得淋漓尽致,偏偏又句句在理,让人无法发作。
钱有财彻底崩溃了,瘫坐在地上,面如死灰。
就在这时,苏婉儿安排的人送来了消息(通过陆安转达):王营官与刘将军的一名亲信,在城西的一家小茶楼秘密会面了。
陆沉舟眼中精光一闪。鱼,开始咬钩了。
他知道,查抄“利滚利”只是开始,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。但今日,他不仅斩断了对方一条重要的财路,拿到了更多实证,更重要的是,他成功地让对方阵脚大乱,逼得他们不得不动用更上层的关系,从而暴露了更多的联系。
“把这些有问题的账册,全部封存,带回司里仔细核对!”陆沉舟下令,声音恢复了官场的威严。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钱有财,淡淡道:“钱掌柜,也请你跟我们回去,协助调查。”
走出“利滚利”钱庄,阳光有些刺眼。陆沉舟眯了眯眼,对身边的陆安低声道:“看见没?对付流氓,就得用流氓……啊不,是比他更懂规则的方法。这就叫知识就是力量,算盘也能当刀枪。”
陆安看着他家大人那副明明干了件大事,却偏要装作风轻云淡、实则尾巴都快翘起来的样子,终于忍不住,咧开嘴笑了。
“大人英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