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有一天,贴身侍女替我整理妆奁时,惊讶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“小姐,您何时换了胭脂?这颜色……好生艳丽。”她拿起一盒我几乎从未用过的、颜色极其鲜艳的猩红色胭脂,好奇地问道。
我心中猛地一咯噔,看向那盒胭脂。那红色,刺眼得像血,像……像那嫁衣的颜色!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或用过这样的胭脂!
“扔了!”我像被蝎子蜇到一样,尖声命令道,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。
侍女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,连忙将胭脂收起,不敢多问。
但事情并没有结束。几天后的一个深夜,我从一场噩梦中惊醒,浑身冷汗淋漓。梦中的我,正对着一面铜镜,细细地描画着猩红的唇脂,镜中的倒影,却是一个穿着嫁衣的陌生女子。
我喘着粗气坐起身,想要喝口水压惊。然而,就在我掀开帷幔的瞬间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,我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,整个人如遭雷击,瞬间冻结!
我……没有躺在床榻上!
我正端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!
身上穿的,也不是寝衣,而是一件……大红色的、绣着繁复金线凤凰图案的……嫁衣!那嫁衣样式古旧,分明是母亲压箱底的、她自己都未曾穿过的旧物!
更让我魂飞魄散的是,梳妆台上那面常用的菱花铜镜前,胭脂盒打开着,唇笔掉落在旁。而镜中映出的我……脸上竟已涂上了厚厚的、雪白的铅粉,脸颊上打着两团极不自然的、圆圆的猩红腮红!眉毛被描画得又细又长,直飞入鬓!
这妆容……这妆容分明就是……就是前朝女子的样式!与那绣楼镜中女子,如出一辙!
“啊——!!!”
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猛地抬手,疯狂地擦拭脸上的妆容,指甲在皮肤上划出红痕。我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身上的嫁衣,仿佛那是一件爬满毒虫的尸衣!
我是什么时候起来的?我是什么时候穿上这身衣服?我是什么时候画上这鬼一样的妆容?!
梦游?不!这不是梦游!是……是她!是那个镜中的女人!她在控制我!她在借着我的身体……重现她自己的模样!
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我胃里翻江倒海,我瘫软在地,呕吐起来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。
从那夜起,我知道,我逃不掉了。
那面绣楼里的铜镜,那个镜中的嫁衣女子,她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恐怖的幻影。她像一种无声的瘟疫,一种顽固的诅咒,正一点点地渗透进我的生活,侵蚀我的意志,模仿我的行为,甚至……试图占据我的身体。
我常常在独自一人时,不由自主地走到梳妆台前,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。看着看着,镜中那张属于“林婉儿”的脸,轮廓会渐渐模糊,眉眼会渐渐改变,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,勾勒出那个熟悉的、冰冷的、诡异的弧度……
仿佛有两个灵魂,正在一面镜子里,缓慢而恐怖地……融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