呜哇——呜哇——
声音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近!红色的、蓝色的光芒在树林边缘的夜空中闪烁跳跃!
是林晓薇!她逃出去了!她报警了!
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,是获救的庆幸?还是面对法律制裁的恐惧?我不知道。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挣扎着,像一条受伤的蠕虫,在血泥中艰难地挪动身体,手臂颤抖着,伸向不远处那个掉落在泥泞里的、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铁盒。这是苏婉用命换来的证据,是真相的钥匙。我死死地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,将它紧紧抱在沾满血污的怀里,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“在这里!警察同志!在这里!!” 林晓薇带着哭腔、却充满急切和希望的呼喊声,从排水沟上方传来,伴随着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和晃动的、刺眼的手电光柱,撕破了树林的黑暗。
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猛地从沟渠边缘照射下来,如同舞台的追光灯,瞬间将沟底的惨烈景象照得如同白昼——飞溅的泥点、暗红色的血污、蜷缩在泥泞中浑身是血、眼神空洞的我,以及旁边那具已经开始僵硬的、死状可怖的尸体。
“天哪!”
“下面有两个人!一个……好像不行了!”
“快!下去!小心!”
沟渠上方传来警察们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急促的指令。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动作敏捷地滑下陡坡,脚步踩在泥泞中发出噗嗤声。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,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。
“还有呼吸!这个还活着!快叫救护车!”
“保护现场!”
我感到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,试图检查我的伤势。强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有人想轻轻拿走我怀里的铁盒,我下意识地抱得更紧,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。
“别怕,孩子,我们是警察,来救你的。这个东西是证物,交给我们。”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
我终于松开了手,铁盒被小心地取走。然后,我被几个人合力抬上了担架。身体离开冰冷地面的瞬间,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。视线开始模糊,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,我模糊的视野里,看到了林晓薇那张哭得梨花带雨、却写满了劫后余生庆幸的脸,她正被一名女警搀扶着,跟随着担架。
……
三个月后。
这起案件轰动了整座城市。铁盒里的日记本、染血的半截麻绳、刻着“坤”字的金戒指,连同陈少坤尸体上提取的dna,形成了无可辩驳的完整证据链。尘封数十年的女生苏婉被谋杀案真相大白,恶魔陈少坤罪有应得。其父,那位曾经权倾校园的老校董,也因当年包庇儿子、掩盖罪行而锒铛入狱。
苏婉的遗骸被从冰冷的井底请出,经过妥善处理,最终安葬在了城郊一处宁静的墓园。
我和林晓薇经过详细调查,被认定属于正当防卫(虽略有过当,但情节特殊),加之主动揭露重大陈年冤案,最终免于起诉。但我们都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,需要接受长期的心理干预和治疗。
出院后一个阳光温和的下午,我独自一人来到了苏婉的新墓前。
墓碑是崭新的,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照片。照片上的女孩穿着干净的旧式校服,梳着两条麻花辫,眉眼清秀,嘴角带着一丝羞涩而纯净的笑意。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。
我将一束洁白的菊花轻轻放在墓前,看着照片上那双仿佛活过来的、带着笑意的眼睛,心中百感交集。沉默了许久,我才轻声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:
“安息吧,学姐。一切都结束了。”
一阵轻柔的微风恰在此时拂过墓园,吹动了周围的松柏,也吹动了墓前洁白的花瓣,轻轻摇曳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仿佛一声悠长的、如释重负的叹息,随风飘散在午后的阳光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