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泛白,清仪就醒了,她侧躺着没动,看着身边胤禛熟睡的侧脸,晨光从窗缝漏进来,细细的一线,正落在他睫毛上,她想起昨夜那缕说不清的波动,指尖在锦被下轻轻蜷了蜷。
“醒了?”胤禛闭着眼,声音还带着睡意,手却准准地伸过来,握住了她的手指。
“嗯。”清仪往他那边靠了靠,“吵醒你了?”
“没。”胤禛睁开眼,侧过头看她,“你昨晚没睡稳当。”
不是问,是直说了,清仪静了静,两人做了这些年夫妻,有些事瞒不住。
“胤禛。”她声音轻了轻,“我昨晚修炼时觉着点儿不对劲。”
胤禛眼神一下子清了:“怎么了?”
清仪细细说了那缕异样,从哪儿来的,什么感觉,怎么一闪就没的,还有那股子说不上来的古老气息,她说得慢,胤禛听得仔细,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,等她说完,胤禛半晌没吱声。
“你怎么想?”他问。
“说不准。”清仪摇摇头,“不像是恶意的,倒像是睡得好好的被惊着了,本能地应了一下。”
“因为你修为到了顶?”
“怕是还不止。”清仪斟酌着字句,“还有新朝的龙气,这两样凑一处,许是碰着了什么老早定下的规矩。”
说到这儿,她忽然想起什么:“你还记不记得?咱俩刚成亲那会儿,有一回你问我,修仙的人能不能长生。”
胤禛点头:“记得,你说要看机缘,看造化。”
“我那会儿没说完。”清仪看着他,“每个地界都有它的顶儿,就像罐子只能装那么多水,装满了,要么停手,要么找个更大的罐子。”
“你是说,”胤禛慢慢坐起身,“你现在快到罐子口了?”
“嗯。”清仪也坐起来,“而且这个罐子,怕是比我想的要特别。”
两人一时都没说话,寝殿里静悄悄的,只有更漏子滴滴答答地响。
“清仪。”胤禛忽然开口,“你怕不怕?”
清仪愣了一下,随后笑了:“修了这些年道,若还轻易说怕,那真是白修了。”
“朕怕。”胤禛说得直接,“朕怕你出事,怕你走了。”
这话太直,清仪心头软了软,她伸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:“我不走,就算真有什么,我也会想法子留下。”
胤禛握住她的手,贴在自个儿脸上:“那眼下怎么办?”
“先瞧瞧。”清仪想了想,“我再探几回,若真是被惊动的老东西,只要咱们不再惊它,它大概还接着睡。”
“它要是醒了呢?”
“那就等醒了再说。”清仪笑了,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修行这些年,旁的没学会,耐性倒练足了。”
胤禛看着她笑,心里那点子不安慢慢散了,是啊,他的清仪不是寻常女子,她是千年修行的老祖,是能改运布阵的仙人,更是他的妻,他孩子的娘。
“好。”他点头,“朕信你。”
早膳过后,胤禛去上朝,清仪照例在坤宁宫理宫务。灵韵抱着新晒的草药进来时,就见额娘坐在窗边,手里拿着本册子,眼睛却望着外头出神。
“额娘?”她小声叫。
清仪回过神:“韵儿来了。”
“额娘今儿气色不太好。”灵韵放下草药,挨着她坐下,“夜里没睡踏实?”
“有点儿。”清仪没瞒着,笑着摸摸女儿的头,“修到关口了,总得多费些心神。”
灵韵似懂非懂地点头:“那额娘得多歇歇,我新配了安神香,待会儿让赵嬷嬷点上。”
“好。”清仪心里暖烘烘的。
等灵韵走了,她敛了神色,闭上眼,把神识慢慢铺开。这回,她探得格外细,从坤宁宫起,一寸寸往外推,宫墙,街巷,民宅,田地……神识像张轻软的网,拂过京城的角角落落。
依然没有,昨夜那丝波动消失得干干净净,仿佛从没来过,天地间灵气转得顺当,龙气安安稳稳的,什么都平平静常的,清仪睁开眼,轻轻吁了口气,许是她想多了?或是那波动只是碰巧,像湖面被石子惊起的纹儿,荡开就散了?
养心殿里,胤禛批着折子,心思却没全在政务上。张廷玉正在禀摊丁入亩的进展,说到某地大户暗中作梗时,胤禛忽然问:“张爱卿,你信世上有神仙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