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廷玉一愣,随即躬身:“皇上,臣读圣贤书,敬鬼神而远之。”
“那就是不信了。”胤禛笑了笑,没再多说。
等张廷玉退下,胤禛放下朱笔,起身走到窗边,从这儿望出去,能瞧见坤宁宫的屋檐,他知道清仪这会儿多半在修炼,或者在探昨夜那事儿。
苏培盛端茶进来,见他站着出神,小声提醒:“皇上,该用茶了。”
胤禛接过茶盏,忽然问:“苏培盛,你跟了朕这些年,可曾见过什么,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?”
苏培盛心头一跳,面上却稳着:“皇上指的是?”
“比方说……”胤禛顿了顿,“人忽然病好了,花不该开的时候开了,天现异象之类的。”
苏培盛默了默,他想起福晋刚进府那会儿,四爷那场来得怪、去得也怪的头疾;想起小主子们个个聪慧得不似常人;想起府里那几株冬日开的牡丹。
“奴才愚钝。”他最后说,“但奴才觉着,这世上有些事儿,未必非得弄明白,只要结果是好的,就成。”
胤禛瞧了他一眼,笑了:“你倒是通透。”
他喝了两口茶,回到案前,重新拿起朱笔,是啊,只要结果是好的,只要清仪好好的,孩子们好好的,这江山好好的,旁的,管它呢。
晚膳时候,一家人又聚在坤宁宫,弘晖今儿跟着胤禛听政,说起地方官推新政的种种手段,有稳当的,也有冒进的,清仪静静听着,偶尔问一两句。
“额娘今儿修炼可顺当?”灵韵忽然问。
“顺当。”清仪笑着给她夹了块山药,“韵儿的安神香很好用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灵韵像是松了口气,“我明儿再配些。”
用过膳,孩子们各自回屋,胤禛今儿折子少,早早忙完来了坤宁宫,清仪正在打坐,见他来,睁开眼:“今儿朝上可还顺?”
“顺。”胤禛在她身边坐下,“就是张廷玉被朕问懵了。”
“你问他什么了?”
“问他信不信神仙。”
清仪失笑:“他怎么说?”
“敬而远之。”胤禛学张廷玉的调子,学得活灵活现,清仪笑得更厉害了。
笑够了,她才问:“探过了?”
“嗯。”胤禛点头,“什么都没有,太平得很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清仪说,“再探几回,若还没动静,就暂且搁下吧。”
胤禛握住她的手:“你真能放下?”
“放不下也得放。”清仪靠在他肩上,“修行讲个机缘,机缘未到,强求无益,况且……”
她顿了顿,声音柔下来:“眼下一家子好好的,朝政初稳,天下渐安,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,至于那不知来路的波动,且随它去吧。”
胤禛搂紧她:“你说得在理。”
两人静静坐了会儿,窗外月色正好,清辉洒了满院。
“清仪。”胤禛忽然低声唤。
“嗯?”
“不管你修到哪一步,不管将来遇着什么,记着,朕在这儿。”
清仪心头一热,仰头看他,月光底下,他的眼神认真得很,认真得让她想笑,又想掉泪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轻声说,“一直都知道。”
这一夜,清仪修炼时格外沉静,她不再特意去探那波动,只把心神沉进体内,感受着功德愿力与龙气的温养,修为在这平和的滋养里慢慢进益,愈发圆融凝练。
偶尔,胤禛批折子乏了,抬头看向静坐修炼的她。见她神色安然,气息平顺,便微微一笑,低头接着忙碌,而清仪虽闭着眼,却能觉着他的目光,那目光温温柔柔的,像无声的守候,于是她也弯起嘴角,在心里轻轻应一句,我在这儿呢,一直在这儿,至于那界外来的波动,就让它,先只是波动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