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世焕一把将扇子合上,在掌心敲了敲:“连续三次旬考都位列榜首,我还当林弟家学渊源,原来不过是个卖饮子的穷酸破落户。”他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真是可怜,每日穿得这么寒酸,连下午的小食也…”
“杨兄此言差矣。”林其煦不紧不慢地打断他:“《论语》有云:‘士志于道,而耻恶衣恶食者,未足与议也。’晏子身为齐国宰相,一裘三十年;当朝参知政事樊大人少时划粥断齑,而如今位极人,贤名远扬。若以饮食衣着论人,岂非与市井愚夫无异?”
杨世焕脸色一僵,随即冷笑道:“伶牙俐齿!可再怎么狡辩,也改变不了你家贫穷低贱的事实!”
“真正的低贱,在这里。”林其煦指了指胸口,又指了指脑袋,“而不在穿着饮食。杨兄家财万贯,上次旬考却连《论语》‘不患寡而患不均’都解不明白;我虽贫寒,却能三次旬考名列前茅。若论贵贱,敢问杨兄,谁贵谁贱?”
学舍里顿时安静下来,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发出“噗嗤”笑声,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笑声。杨世焕的脸涨得通红,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。
“你!”他猛地扬起拳头,似乎想打人,却在半空中僵住了——李夫子正站在门口,眉头紧锁地望着这边。
“杨世焕,林其煦,你们二人何事吵闹?”李夫子的声音不怒自威。
杨世焕慌忙收起拳头,回头朝着李夫子干笑两声:“回夫子,学生正与林贤弟...讨教《论语》。”
“哦?”李夫子目光转向林其煦,“是哪一句?”
林其煦站起身,恭敬地行了一礼:“学生正在背诵‘君子食无求饱,居无求安’,杨兄似乎对此有不同见解。”
李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杨世焕一眼:“既如此,杨世焕,你来解释下一句‘敏于事而慎于言’何意?”
杨世焕的脸一下涨得通红,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李夫子摇摇头:“身为读书人,不可随意出口伤人,侮辱同窗。罚你将此句抄写一百遍,明日上学时带过来。”说完转身回去准备上课。
杨世焕垂头丧气应了一声“是,夫子。”然后不甘心地回头瞪了林其煦一眼,怏怏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。
林其煦心中感激夫子的回护,默默地拿出书卷,暗自下定决心绝不辜负夫子的期待。
散学后刚出学塾大门,杨世焕又将林其煦拦下,口中恶狠狠道:“林其煦!你小子别以为会背几句书了不起!你们家卖饮子,连个铺面都没有,你阿姐每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,你有什么可得意的?”
林其煦脸色微正:“大梁朝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可经商,我阿姐凭着自己的手艺,养活我和幼弟,又供我上学。
比起你这个只知道仗着祖荫,不思进取的二流子,不知强了多少倍。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,反倒嘲笑寒门学子,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‘破落户’做派!”
“你!”杨世焕气得发抖,指着林其煦,“你给我等着!”
林其煦淡淡一笑:“杨兄莫急,夏日易怒伤肝,当饮些冰饮子降火。正巧我家今日准备了新配方红糖冰凉粉,四文钱一碗,要不要试试?”
杨文焕手指抖了半天,脸憋成了猪肝色,即将暴怒出手时,旁边传来清朗的笑声打破场面。
刚才在角落率先发出“噗嗤”笑声的主人便是他,半月前才转来东林学塾的徐泽斯。
徐泽斯笑眯眯地将手搭在林其煦肩上:“林贤弟,我还没吃过冰凉粉呢,可以去你家摊上尝尝鲜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