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者鬻器获资,以养家小,此非利乎?
士人寒窗苦读,亦求‘学而优则仕’,施展抱负,光耀门楣,这里面难道没有对自身前程的利益考量?
商贾之利,在于促成交易,使物得其流,货畅其通。
其所获之利,乃是促成此‘互通’的酬劳。
若如兄台所言,商为逐利之末业当抑,那是否要退回到‘鸡犬之声相闻,民至老死不相往来’之小国寡民?
试问,若无商贾流通,都城百万之众,一日无粮则饥,三日无薪则寒,纵有满朝朱紫、遍地良田、巧工无数,又将如何维系?”
林其煦的话音刚落,为首的夫子便忍不住点了点头,人群中的石见溪和陈昱注意到了,心知林其煦这是入了夫子的眼了。
那瘦高学子张了张嘴,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。
丁卯组见势不妙,另一位学子立刻起身辩道,“即便有些许作用,然商贾重利轻义,锱铢必较,缺乏士人之风骨、农工之淳朴,此其品性终难登大雅之堂,位列四民之末,已是宽容!”
林其煦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各位夫子明鉴,诸位兄台请思。
学生自幼由家姐抚养成人。
家姐便是一介商贾,于家乡经营一小小饮子糕点铺。
学生亲眼见她,早起晚归,调配饮子,精选食材,笑迎八方客,辛苦经营。
学生身上的衣衫,所读的书籍,全都来自家姐的‘锱铢必较’。
除此之外,家姐还时常给县里的慈幼院捐赠物资,传授手艺。
若依兄台所言,商贾品性低劣,那家姐含辛茹苦、诚信经营,怜恤孤幼还供养幼弟读书明理,此举是义是利?”
台下围观的学子,也有几位家中是商户,闻言纷纷联想到了自家父母含辛茹苦的付出,面上不禁动容。
林其煦继续说道,“都城之中,万千商铺,为城中百姓提供便利,缴纳赋税以充国库,维系无数家庭生计,此举是末是本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人群,石见溪和陈昱都向他投来肯定的目光,林其煦心中更定。
“至于‘风骨’,学生以为,风骨存乎于心,而非系于职业。
士林中有沽名钓誉之徒,商贾中也有乐善好施、急公好义之辈,岂可因行业而一概而论?
我朝亦有儒商并重者,如那资助学塾、刊印书籍的皇商沈公,其行岂非义举?
四民皆本,是士农工商各安其位,各尽其责,各守其道。
如此方能天下熙攘,共享太平!”
“好!”台下的石见溪和陈昱带头拍手称赞,场上的其他人也好似才从林其煦这番言论中回过神来,纷纷也鼓掌称赞。
林其煦的辩词,除了引经据典,条理清晰,更有一份感动人心的力量。
丁卯组学子面面相觑,一时竟找不到更有力的攻击点。
虽又勉强争辩了几句,但气势已颓。
辩论结束,甲戌组胜。
三位夫子虽对双方都有肯定之言,然而看向林其煦的眼神却有着更为实质的欣赏。
人群渐渐散去,石见溪和陈昱向林其煦走去。
石见溪目光温润,“阿煦好样的,你阿姐若是知道你今日这番言论,一定很欣慰。”
陈昱也接话道,“是啊,我看台下有几名学生,听了煦弟那番话,眼眶都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