底下的研究员们一愣。
之前光觉得这设计新潮,被林振这么一拆解,那帆布罩子瞬间显得极其碍眼,简直就是把软肋挂在外面给人打。
“再看这装甲。”林振蹲下身,管钳毫不客气地砸在炮塔侧面,“厚度不到40毫米,为了追求高机动性,牺牲了所有的生存能力。这就是典型的强盗思维,只要我的矛够利,我就不需要盾。但他们忘了,战场上流弹是不长眼睛的。”
“那这个自动装弹机呢?”有人不服气地问,“听说这可是好东西,射速极快,咱们的装填手累吐血也赶不上。”
“快?”
林振嗤笑一声,一把拉开炮塔顶部的舱盖,钻了进去。
过了一会儿,里面传出金属构件被暴力拆解的咔嚓声。
“哐当!”
林振从舱口探出头,手里举着一个像左轮手枪转轮一样的机械部件,上面全是黑乎乎的润滑油。
“这叫转轮式供弹机构。”林振把那铁疙瘩随手扔给下面的老技工,“没错,前12发确实快,也就是一分钟的事儿。但打完这12发呢?”
他环视众人,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。
没人回答,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他。
“打完这12发,乘员必须爬出坦克,站在车外!像给左轮手枪上子弹一样,一枚一枚往弹鼓里压弹!”
林振摊开手,一脸看傻子的表情,“在战场上?在枪林弹雨里?让装填手爬出车外装弹?这设计师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,是红酒和鹅肝吧?”
“哄——”
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。
原本那种对先进洋货的敬畏感,在林振这几句犀利的大白话里,瞬间碎了一地。
什么精密,什么科幻,说白了就是个虽然好看但不中用的绣花枕头!
卢子真也乐了,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:“看来这白象国买别国的坦克,打仗还是差点意思。”
“还没完。”
林振从车里又钻了出来,这次手里拿着一本沾着血迹的皮质手册。
那是车长的操作手册,法文版。
魏云梦走上前,接过手册翻了两页。她懂三门外语,法文自然不在话下。
“写了什么?”林振问,顺手接过何嘉石递来的湿毛巾擦手。
魏云梦看着那一串花体字,那张清冷的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,眉头挑了挑,似乎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。
“这是……乘员守则。”魏云梦的声音清脆,传遍全场,“第五条:当车辆遭受不可逆转的损伤或面临被包围风险时,车长应优先确保存放在驾驶座下方的……应急外交工具完好无损,并及时使用。”
“应急外交工具?什么玩意儿?”赵参谋长也凑了过来,一脸懵,“电台?密码本?”
魏云梦没说话,指了指驾驶舱。
一名小战士立刻爬进去,摸索了半天,掏出一个精致的白色丝绸包裹。
打开一看。
是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、纯白色的丝绸旗帜。
做工考究,甚至还锁了蕾丝边。
白旗。
全场死一般的寂静。
几秒钟后,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猛烈十倍的哄笑声。笑得人前仰后合,连何嘉石那种万年冰块脸,嘴角都在疯狂抽搐。
“讲究!太讲究了!”赵参谋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一巴掌拍在坦克装甲上,“连投降都整得这么有仪式感!怪不得跑得那么快,原来是怕白旗没地儿挂啊!”
笑声震天响,林振却没有再笑。
他站在高高的坦克炮塔上,风吹动他的衣角,猎猎作响。他的目光越过狂欢的人群,看向远处正在扩建的305实验室,眼神逐渐凝重。
嘲笑对手很简单。
但这辆坦克的出现,也验证了他之前的担忧。
高压火炮、自动装弹机、夜视系统……虽然这辆amx-13设计思路很蠢,但其中的分系统技术,依然代表着工业化的代差。
“笑够了吗?”
林振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,并不高亢,却像一盆冷水,压住了全场的喧嚣。
他跳下坦克,双脚重重落地,溅起一圈雪尘。
“笑够了就把这玩意儿拆了。连一颗螺丝钉都别放过,把它的技术吃透。”
林振走到卢子真面前,神色严肃得可怕,“所长,有个坏消息。”
卢子真收敛笑意,心里咯噔一下:“说。”
“刚才我测了一下这辆车的炮塔座圈直径,还有承重结构。”林振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辆59式,眼神复杂。
他从兜里掏出那支派克笔,在59式的履带上狠狠画了一道线。
“如果我们要上120mm滑膛炮,再加上贫铀装甲的重量……59式的底盘,扛不住。”
“不仅是扛不住。”林振抬起头,语气森寒,“强行安装的话,开炮瞬间的后坐力会直接把悬挂震断,车体大梁会变形。这就像是让一个小孩子去扛两百斤的大锤。”
“59改到头了。”
林振盖上笔帽,给出了最后的判决:“要想用那根管子,我们得造一辆新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