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门关外的风沙还嵌在衣料褶皱里,灞桥青石板的温润便已漫过马蹄。车帘被挽月轻轻撩开时,苏锦下意识攥紧了袖中半块连理枝玉佩,指尖触到玉佩上磨损的纹路,心头漾起一阵熟悉的安稳——这玉佩是西域决战前夜,陆乘将其一分为二的信物,彼时她肩头刚中过流箭,他攥着这玉抵着她的额头,哑声说“等赢了这仗,就拿完整的玉佩娶你”。
陆乘已翻身下马,玄色披风扫过桥边残雪,快步到车旁时,恰好接住她因路软踉跄的身形。“长安的青石板滑,不比戈壁的沙路稳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掌心托着她的膝弯,动作里带着熟稔的小心。苏锦忽然想起河西走廊的那夜,她被缰绳绊倒,也是他这样稳稳将她揽进怀里,那时风沙裹着毒烟,他的披风上还凝着未干的血渍。
“侯爷,夫人,陛下遣内侍在宫门前候着,只是秦御史领着三位言官,也候在宫道一侧,似是为西域兵权之事而来。”随行亲兵的低声禀报,打断了两人短暂的怔忪。
陆乘眉峰微蹙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苏锦的手腕,苏锦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,将袖中早已备好的破骑队编制名册递到他掌心:“收编破骑队时,我们就按大启边防规制备好了这册籍,每一名兵士的驻防地、籍贯、粮饷来源都记得分明,秦御史要挑错,也得有实打实的凭据。”
她没说出口的是,漠北之战时,陆乘曾因玄铁兵权被宗室构陷,那时她困在长安,只能隔着军阵传信,连面圣辩白的机会都没有;西域平乱,破骑队随他们死守红柳坡隘口,三百将士打到最后只剩百余人,这份用血肉筑成的疆土羁绊,绝不能因朝堂口舌被轻易玷污。
宫道旁的秦御史果然迎了上来,藏青色朝服的玉带晃出冷硬的光,他对着二人拱手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锐利:“镇国侯,如今西域已定,三十万联军兵权仍握于侯府之手,内外兵力失衡,恐非大启边防之幸啊。”
陆乘尚未开口,苏锦已上前一步,将名册径直展开在秦御史面前:“秦大人怕是记错了,西域盟约早已敲定,所谓三十万联军,实为西域三部落自发组建的联防军,我与陆乘仅掌两万破骑队,且这支部队已尽数编入大启边防册籍,每季度粮饷拨付、驻防换防皆有户部与兵部的双印鉴可查。”
她顿了顿,又从挽月手中接过另一本泛黄的账册,指尖点在册页上:“再者,西域各部已与大启立约,每年以沙棘干果、昆仑玉石抵充赋税,账册在此,既未耗中原府库分毫,又能护边疆安稳,何来‘边防之幸’的质疑?”
秦御史脸色青白交加,却仍强辩:“破骑队多为西域降兵,其心难测,若长期由陆侯节制,难保不会养虎为患!”
“降兵亦是守土将士。”陆乘终于开口,声音沉而笃定,目光扫过周遭围观的内侍与官员,“红柳坡一战,破骑队弟兄们以血肉之躯堵隘口,硬生生扛住了于阗王的重甲骑兵,三百人打到最后只剩百余人,他们守的是大启的疆土,护的是边关的百姓,秦大人凭一句‘其心难测’,就要抹灭他们的功绩?”
这话落点,宫墙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笑声,少年帝王萧珩缓步走出,龙袍上的金线映着晨光,他扫了眼苏锦手中的名册,拍了拍陆乘的肩:“陆卿的忠君之心,朕岂会不知?秦御史,此事不必再议,破骑队编制合规,兵权之事,朕信得过陆卿与阿姐。”
秦御史脸色铁青,却只能躬身领旨,悻悻退到一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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