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府的马车碾过街衢时,日头已攀至半空,窗外掠过街角的桂花糕担子,苏锦忽然想起西域军营的寒夜,她裹着他的披风缩在军帐里,咬着冻硬的西域奶糕,含糊说“等回长安,想尝尝热乎的桂花糕”。那时他正为她换药,闻言只低笑一声,将自己那份奶糕也塞进了她手里。
“去买些?”陆乘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,不等她应声,已翻身下马,不多时便捧着一包热气腾腾的糕点回来,油纸还带着烫手的温度。苏锦咬下一口,甜意混着桂香漫开,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指尖,那道浅疤还在——是决战于阗王时,他为护她挡下弯刀的痕迹。
侯府的庭院比记忆中添了几分生机,墙角栽着一片西域沙棘,枝条上还挂着防风的草帘。挽月笑着说:“侯爷回京前就吩咐人移栽的,说夫人看了能眼熟些。”苏锦走到沙棘旁,指尖抚过带刺的枝条,忽然想起回纥部的营地,药罗葛首领曾赠她沙棘果,说这果子耐旱,能在戈壁扎根,就像守疆的兵士。
陆乘引着她走到廊下,从书房取出一个铁盒,打开时,里面是一块玄铁残件——是漠北玄铁矿场的遗留,那时他左肩中了玄铁毒箭,险些殒命,也是这块玄铁,成了赵晏谋逆的关键罪证。
“漠北和西域的玄铁已尽数收缴销毁,只剩这一块。”陆乘摩挲着残件上的锈迹,语气沉缓,“先帝曾说,玄铁可铸兵亦可铸鼎,如今我想将它封入皇陵,铸个警示鼎,往后再无玄铁为祸的可能。”
苏锦点头,指尖划过残件的缺口,她在长安查案时,见过太多死于玄铁箭下的兵士,如今能彻底了结这桩祸事,也算告慰了漠北的忠魂。
入夜后,苏锦在整理西域带回的物件时,指尖忽然顿住——那块暖玉连理枝的侧面,竟刻着一道极浅的图腾,与黑狼密信上的标记分毫不差。她心头一紧,正要唤陆乘,却见他已推门进来,手中还端着一碗温热的姜茶。
“怎么了?”他察觉到她的异样,快步走到案前,目光落在玉佩上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“是黑水国的标记,黑狼密信里见过。”
“看来黑水国的人,已经潜入长安了。”苏锦攥紧玉佩,指尖微微发凉,“这标记和街东那家玉器坊的印章,一模一样。”
陆乘将姜茶递到她手中,掌心覆上她的手背:“别怕,我们能破黑鹫的埋伏,今日也能端了他们的窝点。先歇着,明日我让亲兵去盯紧那玉器坊。”
窗外的月光落进书房,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连理枝玉佩的纹路泛着柔和的光。灞桥的归雁掠过天际,带着西域的风沙气,一场关于疆土与安稳的较量,已在长安的夜色里悄然拉开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