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陆侯说得在理。”李主事翻开《戈壁垦田图》,指着标注“莎车学堂”的位置,“农官早查过,这里的土是‘沙夹壤’,混上沙棘灰和腐熟的羊粪,保墒效果不输中原的田。只是桑苗娇贵,得先搭防风障,不然过几日刮黄风,刚栽的苗就被吹折了。”
柳姨娘端着热奶茶出来时,牧民们已围了过来,对着车上的桑苗指指点点。药罗葛的妻子捧着个装着沙棘籽的布包,走到苏锦面前,语气带着几分忐忑:“夫人,这桑苗真能在戈壁活?我们种了一辈子沙棘,从没种过这软乎乎的苗。”
苏锦接过布包,将一粒沙棘籽和桑苗的种子放在手心比对:“沙棘能在戈壁扎根,靠的是深根;桑苗能活,靠的是我们一起搭帐、施肥。就像中原的字和西域的话,看着不一样,合在一起,就能让孩子们有书读、有衣穿。”她晃了晃手中的札记,“这是我父兄当年写的,他们说,西域的土不该只长沙棘,还该长桑苗、长希望。”
陆乘已领着破骑队的弟兄们卸车,犁铧被阳光一照,泛着暖融融的光。巴图扛着一副曲辕犁,往学堂旁的空地走,嘴里喊着:“搭防风障咯!谁来搭把手?等桑苗活了,咱们都能穿丝绸衣裳!”
牧民们哄笑着跟上去,药罗葛撸起袖子,接过巴图递来的斧头:“我来!当年红山口我能扛住黑水国的兵,如今搭个障子算什么!”
苏锦靠在廊柱上,看着陆乘教弟兄们组装犁铧,李主事和农官在画垦田的标线,牧民们帮着卸桑苗,晨霜早已化尽,沙棘枝上的露珠滴在土上,洇出小小的湿痕。她低头翻开札记,在空白页上,用炭笔写下:“永安三年秋,桑苗至,父兄愿,始承。”
风卷着驼铃的余音掠过,学堂的“家国同梦”匾额在晨光里泛着光,与远处烽火台的炊烟连在一起。苏锦忽然觉得,那些刻在札记里的旧愿,那些浸在血里的遗憾,都将随着桑苗的根系,扎进西域的土,长出满戈壁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