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暮野终于开口，声音冷冽：“所以，大师是借我等之手，除了你这心魔所化、却又让你无法亲手了断的师侄？”
了尘沉默了片刻，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愈发孤寂。他没有承认，也没有否认，只是低声道：“守墨之羽，专克虚妄邪祟，由它终结这段孽缘，最是合适不过。他……也算得了解脱。”
一时间，无人再说话。夜风吹过荒寺，卷起几片落叶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了尘的形象在众人心中变得极其复杂，他并非单纯的恶人，甚至可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，但他那种近乎冷酷的“旁观”，以及对善恶界限的模糊，让人无法认同，甚至感到恐惧。
“诸位施主，”了尘再次开口，打破了沉默，“画皮鬼已除，此间于尔等已无危险。东方既白，前路漫漫，栖霞山非是坦途，地脉失衡之祸，远超尔等想象。守墨一脉既现，或许真是天意……好自为之吧。”
他说完，竟不再理会众人，转身，步履蹒跚地走回漆黑的大殿，那扇破旧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，隔绝了内外。
木鱼声，没有再响起。
荒寺重新恢复了死寂，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、搏杀都只是幻影。
“这……这就完了？”铁柱有些茫然地看着紧闭的殿门。
玄诚道长长长叹了口气：“痴人……亦是可怜人。他困于心魔，不得解脱，画皮鬼是他之劫，他亦是画皮鬼之劫。罢了，此间事已了，我等不宜久留。”
林暮野收起墨羽，感受着体内空乏的气力，沉声道：“道长说的是，我们尽快离开这里。”了尘最后关于地脉失衡和栖霞山的警告，让他心中警铃大作。
众人不敢再在此地停留，收拾好所剩无几的行囊，趁着天边泛起的第一抹鱼肚白，迅速离开了这座诡异的净心寺。
走出山坳，回头望去，那座荒寺在渐亮的晨光中更显破败孤清，如同一个被遗忘在世界角落的、充满痛苦秘密的墓碑。
经过一夜惊魂，虽身心俱疲，但脚步却不敢稍停。了尘的警告言犹在耳，栖霞山的真相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峻。
行至中午，他们在一条小溪边稍作休整，补充饮水。
林暮野盘膝坐于溪边一块大石上，尝试运转体内气息，恢复力量。与画皮鬼一战，尤其是最后催动墨羽，让他对自身力量与外界能量的感应似乎敏锐了一丝。他闭目凝神，隐约能感觉到脚下大地深处，那原本应磅礴平稳的地脉之气，此刻却如同受伤的巨兽，紊乱而躁动，隐隐传来一种令人不安的“杂音”。
就在这时，他怀中的墨羽，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冰凉的悸动。
林暮野猛地睁开眼，取出墨羽。只见那原本因消耗而显得灰暗的羽毛表面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丝在游走，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——净心寺！
不，更准确地说，是指向了尘禅师！
墨羽并非指向邪气，而是指向了了尘本身？这是什么意思？了尘身上，有什么东西引动了墨羽的反应？
联想到了尘提及画皮鬼窃取“香火愿力”，以及他那内敛到诡异的气息，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林暮野心头——那画皮鬼是因执念窃取香火愿力而化魔，那么，一直留在寺中“见证”，并且能驱使或者说影响画皮鬼行为的了尘，他一身看似平和的修为，其根源又是什么？他真的如他所表现的那样，只是一个痛苦的旁观者吗？
“暮野，怎么了？”苏宛白注意到他神色有异，关切地问道。
林暮野收起墨羽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摇了摇头：“没什么，只是觉得，我们可能还是低估了那座寺庙和了尘和尚。”
他望向净心寺的方向，目光深沉。或许，他们离开得正是时候。那个地方，那个僧人，隐藏的秘密，远比一个画皮鬼要深邃和危险得多。
前路未知，强敌环伺，而身边的谜团也并未减少。林暮野深吸一口气，将纷杂的思绪压下，现在最重要的，是尽快恢复实力，赶往栖霞山。
真相，或许就在那失衡的源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