滋啦一声,边缘微微焦黄,香气并不张扬,甚至有些朴素得近乎寒酸。
但他盯着那颗蛋,看了很久。
仿佛在看一个人,一段路,一个终于可以自己决定火候的人生。
深夜,双锅城彻底安静下来。
风穿过断墙的缝隙,发出呜咽般的低鸣。
整座废墟像是沉入了久违的梦境,唯有后厨那盏孤灯,还固执地亮着,映出一个佝偻却坚定的身影。
归无咎站在灶台前,一动不动,仿佛已与这土灶融为一体。
锅里清水微沸,气泡从底缓缓升起,像某种古老节律的呼吸。
他没有用系统推荐的“元能活水”,也没有添加任何异兽骨粉或灵植精华——只是最普通的井水,滤了三遍,煮了七分钟,等温度恰好,才将一把粗面轻轻滑入。
面条是小油瓶昨天从南线运回来的最后一批老麦磨的,没经过精炼,带着点沙砾感。
可陆野说:“有嚼劲才叫饭。”
锅边放着一颗鸡蛋,壳上有裂纹,是他今早从一道崩塌的超市裂缝里捡回来的。
不知道是哪只不肯屈服的母鸡,在辐射尘中苟延残喘,仍执着地下了这枚蛋。
他没舍得用,留到了今晚。
打火,倒油,铁锅吱呀一声轻响。
油温升到恰好处,他磕开蛋壳,动作极慢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蛋液滑入锅中,边缘迅速卷起,泛出焦黄,香气并不冲天,甚至有些朴素得近乎寒酸——但那是真实的香味,不属于任何任务奖励,不带系统提示,也不引发天地异象。
它只是……香。
他把煎好的蛋盖在捞出的面上,浇了一勺热汤,撒上半片葱叶——那是大锤嫂在窗台花盆里种的唯一一株活物。
然后,他端着这碗面,走出厨房。
陆野靠在指挥桌旁,闭目养神,肩上的旧风衣还沾着边境争端时溅上的血迹。
听见脚步声,他睁开眼,没问为什么这么晚还做饭,也没看那碗面的属性面板——自从系统最后一次提示【任务:品尝人间烟火(隐藏)→已完成】后,他的界面就再没跳过光。
他接过碗,低头吃了一口。
面条略硬,蛋黄未全凝,咸淡也偏轻。
可他咀嚼得很慢,像在数每一根面丝的分量。
良久,他放下筷子,点头:“不错,像我妈做的。”
归无咎站在原地,忽然低头笑了。
不是那种完成任务后的释然,也不是被认可的得意,而是一种近乎酸楚的柔软。
他声音很轻,却清晰得像是刻进风里:
“以后,我天天给你做。”
陆野没应,只是望着窗外。
就在那一刻,天边忽有异光浮动。
原本漆黑的夜穹深处,乌云如墨般翻涌,可云层之上,竟隐隐浮现出一座巨城的轮廓——悬浮于万米高空,通体由金属与晶簇拼接而成,底部垂落锁链般的能量光束,如牢笼般缠绕大地。
城头旗帜猎猎,图案刺目:两柄巨大锅柄交叉,中央锁着一条扭曲的蛇形锁链。
陌生的标志。
但陆野一眼就懂了含义——他们要重新定义“吃饭的权利”。
他掐灭指间烟头,火星坠地,瞬间熄灭。
站起身,他走到桌前,猛然抓起那把曾劈开f级异兽头颅、炖过s级龙髓的汤勺,狠狠插进木桌中央!
勺柄嗡鸣震颤,像一杆战旗立下。
“看来,又有人想定谁该吃饭的规矩。”他声音低沉,却不容置疑,“那咱们就一路吃过去,吃到他们不敢再骗人为止。”
话音落下,风骤止。
灯焰摇曳了一下,映出墙上地图——七座古灶红点依旧闪烁,而在极北方向,那片从未被点亮的冰原深处,信号突然传来一丝微弱波动。
像是……一口老灶,在风雪中轻轻喘息。
归无咎默默回到后厨,关上门。
他重新坐回灶前,盯着那口空锅,眼神渐渐变得专注而空茫,仿佛灵魂已沉入某种不可见的节奏。
下一秒,他抬起手,舀起一瓢水,倒入锅中。
手腕稳定,角度精准,连水珠滑落的弧度都如同丈量过千百遍。
计时开始。
他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
“三十七秒……沸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