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深人静时,杨府的马车正平稳往回赶。望晴半躺在母亲乐善怀里,连坐直的力气都没了,脑袋歪在乐善肩头,发髻上的珠花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晃着。
乐善拍着她的背,好笑道:“怎的累成这样,竟是都坐不直了。”
望晴惨兮兮地哼了一声,声音有气无力:“总算又‘嫁’出了一个,只剩明夷哥,我便彻底解放了。”
乐善听了这话,心里越发心疼。娇娇如今带着孩子,应付起各家女眷来终究不如先前方便,今日大半应酬的担子都落在了望晴身上。
既要陪着她招待各家娘子们,晚些时候又去新房安抚新嫂嫂,着实累得不轻。
她伸手抚了抚女儿疲惫的容颜,叹道:“便是去安抚一下罢了,怎的还陪到这样晚。”
望晴闭着眼养神,语气却很认真:“哥哥们自小待我好,他心尖上的人,我自是也要投桃报李才是。总不能让新嫂嫂孤零零待在房里紧张着。”
乐善知道他们兄妹间感情深厚,也不再多言,只柔声道:“明日娘给你做百味羹补补,放足你爱吃的菌子和瑶柱。”
望晴这才来了些精神,嘟囔着撒娇:“还要炙羊肉,要烤得外焦里嫩的,撒上孜然和芝麻……还要娘做的糖蒸酥酪,加两勺蜜豆。”
“都依你,都依你。”乐善被她逗笑,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,“炙羊肉、糖蒸酥酪,再给你做份樱桃煎,好不好?”
一旁的杨羡靠在车厢壁上,手里把捏着折扇,幽幽开口:“把我女儿累成这样,回头定要去跟姐夫、舅兄说道说道,让他们送些上好的绸缎和点心来补偿咱们晴儿才是。”
乐善转头看他,见杨羡眼底的心疼,往日里总爱跟他拌嘴,这次反倒顺着他的话笑道:“可不是这个理?前些日子晴儿念叨着城南绣庄的苏绣,正好让几位姨母挑几匹上好送来才是。”
望晴躺在母亲腿上,听着父母一唱一和地为自己“讨要补偿”,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,眼底满是笑意。
乐善轻轻拍着她的背,哼起了幼时哄她睡的童谣。
马车轮子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规律的“吱呀”声,与车厢内的轻声絮语交织在一起,飘向沉沉的夜色里。
府中歇养数日,望晴亏空的气血总算缓了过来。
这日刚换了身纱罗襦裙,就闻院外传来环佩叮当,抬眼便见谢云渺携着谢云岫款款走来,姐妹俩皆容色清丽,只是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。
晴儿,同我们去沁芳榭吃茶。谢云渺先开了口,手中团扇轻摇,扇面上绣着浅淡的朵朵海棠。
望晴探头望了望院外,日头正烈得晃眼,檐角铜铃在暑风中懒洋洋地响着。
她不由得蹙了眉:这般毒的日头,出去怕不是要晒褪一层皮?沁芳榭虽临着汴水,也抵不住这伏天暑气。说着便要回身取遮阳的青箬笠。
谢云岫却不由分说上前拉住她的手腕,指尖带着些微凉意:今日寻你有要紧事,跟我走便是。
望晴偏头看谢云渺,见她只含笑颔首,半点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,便知这姐妹俩定是筹谋好了,只得苦着脸道:罢了罢了,谁叫你们是我的挚友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