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在谢家马车收拾得妥帖,车厢内壁挂着浸过井水的青布,角落里摆着一方冰鉴。里面镇着新鲜的青梅,凉气丝丝缕缕漫开来,总算解了几分燥热。
望晴捏起一颗青梅含在口中,酸意激得她眯起眼,才问道:到底是何事,竟让你俩连晒黑鬓角都不顾了?要知道去年你为了护着那点脂粉气,伏天里连自家花园都不肯踏足。
谢云岫斜倚在锦垫上,慢条斯理地拨着冰鉴里的梅枝:急什么?到了沁芳榭,点上一碟密沙冰,配上新摘的碧螺春,再同你细说不迟。
望晴见她卖关子,又转向谢云渺,语气带了些试探:渺渺,莫不是遇着什么难办的事了?若是需要托人递帖子,我或许能帮上忙。
谢云渺被她逗得发笑,伸手替她理了理珍珠钗:并非要紧事,是阿岫小题大做了。这车中闷得慌,待会儿给你上份杏仁酪,比密沙冰更养人,咱们慢慢说。
望晴这才放下心来,指尖转着团扇,忽然叹了口气:说起来,这几日赵昱倒是没再来寻我。
话音刚落,就被谢云岫戳穿:分明是你自己躲着人家。先前他差人送了新制的澄心堂纸来,你倒好,让丫鬟回说你染了风寒,转头就拉着我去勾栏听戏。
那能一样吗?望晴理直气壮地抬下巴,他若真心想见我,怎会只遣人送东西?总得亲自登门,诚意足了我才肯见。
谢云渺听得直摇头,拿起帕子掩着嘴笑:你这性子,也只有四殿下能容得。换作旁人,早该恼了。
谢云岫立刻附和:就是这话!三姐姐说得极是。望晴却半点不脸红,只撇撇嘴:这是诚意之事,岂能含糊?
此时的睿王府书房,赵昱正对着一份贡运账册凝神细看,忽地没来由打了个喷嚏。
侍立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,躬身道:殿下,莫不是冰鉴放得太近受了寒?老奴这就命人挪远些。
赵昱揉了揉鼻尖,挥挥手道:不妨事,许是哪位故人念着本宫了。你退下吧,若无传召不必进来。
王德全虽满心疑惑,却也不敢多问,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,心里暗忖:定是杨娘子在念叨殿下罢,这几日殿下眉眼间都少了些笑意。
沁芳榭的临窗阁子早已预定妥当,窗外便是汴水,画舫往来,笙歌隐约。
丫鬟麻利地摆上食案,冰浸的杏仁酪、荔枝膏、配着新沏的清茶,倒也解暑。
谢云渺先给谢云岫舀了小半碗密沙冰,又叮嘱道:你素来脾胃弱,这寒凉之物不可多吃,尝个鲜便罢。
谢云岫见姐姐态度坚决,只得委屈巴巴地点头,接过玉碗小口吃着。
待望晴把一块荔枝膏含在口中,甜凉的滋味漫开,谢云渺才攥紧了手中的团扇。脸颊泛起浅浅红晕,期期艾艾地开口:晴儿,今日请你来,实则是想托你......托你帮我个忙。
望晴含着荔枝膏,口齿不清地问:何事?若是让我帮你抄录经文,可得给我润笔费。
谢云岫在一旁看不过去,索性开口道:三姐姐心悦沈郎君,却不知他心意如何,想让你去探探口风。
望晴一口荔枝膏差点呛着,连忙端起茶盏漱口,瞪大了眼睛看向谢云渺:你说的是清晏哥?沈清晏?
见谢云渺羞涩地点头,指尖都捏得泛白,她更是惊得合不拢嘴,你俩......何时有了这般情意?我竟半点不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