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慧照不复辩驳,手上动作依旧轻柔:“清晏亲事既定,你我多年萦怀之事得偿,自然欢喜。”
好德微微侧首,想要看他:“今日与姐姐们闲话,也谈及此事。只觉心头重负既释,浑身俱轻快了。”
“勿动,还未干透。”沈慧照轻轻按住她的肩,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温柔。好德便乖乖坐定,任由他替自己擦拭头发。
屋内悄无声息,只闻得见窗外偶尔的虫鸣与毛巾擦拭发丝的轻响。
夫妇二人偶或低语闲谈,或是追忆清晏儿时趣事,或是商议明日要办的琐事,无需赘言,自有灵犀流转在其间。
待头发丝渐干,沈慧照方搁下热巾。他吹熄了琉璃灯,窗外蟾光便循窗棂潜入,淡淡银辉敷上好德脸庞,映得她眉目依旧清丽,未见多少岁月痕迹。
沈慧照轻抚上脸颊,带着几分微凉,语极缠绵:“这许多年,你仍似初嫁与我时一般,半点未变。”
好德闻之心头温软,眉眼弯作新月,眸光粼粼,伸手环住他的颈项,轻声道:“三哥亦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沈郎君,在我心里,永世不老。”
老夫老妻多年默契,早已尽在不言中。沈慧照目光掠过她微敞的香肩,眸色微微一暗,伸手将其揽入怀中。
次日清晨,好德醒转时,身侧的被褥已微凉。她支起身子,只觉后脊微微发酸,脸上泛起几分不自在的红晕。
指尖抚过枕边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,旋即唤丫鬟进来侍候梳洗。
沈清晏的亲事,终在腊月下旬议定,婚期择定于来年季春四月。
消息传至赵昱耳中时,他正执盏品茗,手腕蓦地一顿,悬了数载的心,这才稳稳落回腔子。
望晴的几位表兄皆已完婚或定亲,他再无迁延的由头。
赵昱当即起身更衣,石青色常服加身,束带整冠间自有威仪。“备驾,永宁侯府。”
他撩开锦帘,语声沉笃。两名内侍垂手相随,靴底碾过阶前新积的细雪,咯吱声连贯成线。
这般踏着初落的雪沫直奔侯府,要的便是一个名分。
暖阁内,杨望晴正就着炭盆绣一幅并蒂莲,见赵昱一身寒气闯进来,身后还跟着捧食盒的仆从,指尖绣针险些扎进指腹。
她抬眸望去,那男子已端坐对面玫瑰椅上,墨色锦袍沾着雪粒。一双凤眸却亮得惊人,炽热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,藏不住的急切与笃定。
望晴神色未改,只不动声色地将绣绷搁在案上,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,借着饮茶的动作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:“清晏哥的婚期才定,你我之事……何必如此急切?”
赵昱嘴角噙着笑,指节轻叩桌面,语气却半分不让:“令表兄皆已有归宿,你我婚事自当提上日程。今日便随我入宫,面禀父皇,请一道赐婚圣旨。”
望晴瞥向窗外,雪花已落得绵密,檐角垂下细冰棱,不由打了个寒噤:“这雪天路滑,宫道尤为难行,且天寒地冻,不如改日再议?”
赵昱哪会看不出她的推脱,起身踱到她跟前,取过一旁叠放的白狐大氅,不由分说便为她披上。
又细心拢紧领口:“今日出府这一趟,往后便不必再受这风雪之苦。圣旨一到,你只在府中静候便是,谢恩诸事有我周旋。”
望晴还想再寻说辞,手腕已被他轻轻攥住。赵昱转头对侍立一旁的丫鬟道:“速去回禀外祖母与舅母,说晴儿随我入宫,晚间用了御膳便送回府中。”
丫鬟忍着笑意屈膝应道:“是,四殿下。奴婢这就去回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