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德里安的推断像一块巨石砸入本就不平静的潭水,激起千层浪。石洞内,空气仿佛都凝固了,只剩下泉眼叮咚的水声和三人沉重的呼吸。
“永恒电池……封印……”塞莉丝塔喃喃重复,翡翠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悲悯,“难怪……我在地下空洞感知生命韵律时,总觉得深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‘悲伤’和‘沉重’,与那里纯净的表象格格不入。”
奥罗拉没有说话,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块金属板碎片上的图案。那锁链状的符文,那扭曲汇聚的地脉能量线,那跪拜的人形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:脚下的“灰烬摇篮”星球,其地脉核心可能并非自然沉睡,而是被一个古老的文明以某种方式强行“拘禁”和“利用”了。这解释了为何它沉睡的律动中充满了“滞涩”与“痛苦”,也解释了为何“凋零”污染能如此轻易地在这片土地蔓延——一个被束缚、被伤害的星球意志或能量核心,其自我净化和防御能力必然大打折扣。
更糟糕的是,如果“凋零”的侵蚀继续深入,最终触及甚至破坏了那脆弱的“束缚”或“封印”……释放出来的,会是一个对囚禁者(或其继承者)充满怨恨的“复仇者”?还是一个因漫长痛苦而彻底疯狂、不分敌我的“毁灭者”?亦或者,是一个被“凋零”趁机污染、扭曲的、更加可怕的怪物?
无论哪种结果,对他们,对这颗星球残存的生灵,乃至对更广大的星域,都可能是灭顶之灾。
“我们之前的计划……必须全部重新评估。”奥罗拉的声音有些沙哑,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,比面对“凋零”追兵时更加沉重。这不再是简单的生存或发展问题,而是涉及到可能引爆一个远古“定时炸弹”的伦理与存亡抉择。
艾德里安面色凝重地点头:“是的。如果我们尝试与它沟通,哪怕是最温和的‘安抚’或‘试探’,都可能在它脆弱的封印或混乱的意识中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应。万一触动了‘束缚’的关键节点,甚至可能提前导致封印松动或崩溃。”
“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呢?”塞莉丝塔问道,眼中充满挣扎,“‘凋零’的侵蚀不会停止。它迟早会污染到更深处。到时候,那东西要么被‘凋零’控制,要么在绝望中自行崩溃或爆发……结果可能更糟。而且,‘绿洲’的成长也依赖于相对稳定的地脉环境,如果下面的核心彻底失控,‘绿洲’也可能失去根基。”
这正是最残酷的两难困境:干预,风险巨大,可能亲手引爆灾难;不干预,坐视风险在“凋零”催化下不断累积,最终同样可能走向毁灭,且失去了任何主动影响事态的机会。
奥罗拉闭上眼,强迫自己进入深度思考。她需要权衡,需要更清晰的信息,需要……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“第三条路”。
“我们需要更多信息。”她睁开眼,目光重新变得锐利,“更确切地了解那个‘束缚之核’当前的真实状态,它的‘痛苦’程度,‘束缚’的完整性和稳定性,‘凋零’侵蚀对其影响到了哪一步,以及……它是否还保有最基本的、未被怨恨和疯狂污染的‘意识’或‘本能’。”
“这比之前单纯的探查风险更大。”艾德里安提醒,“任何深入的探测都可能被视为刺激或入侵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奥罗拉深吸一口气,“但我们必须冒这个险。不过,方法需要调整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泉眼旁,将手轻轻放在湿润的岩壁上,感受着“绿洲”与地下空洞之间那日益稳固的“根须”连接。
“我们不直接从‘束缚之核’入手。我们从侧面,从它溢出的能量、它影响的环境、以及那个古代文明留下的‘束缚装置’的残骸入手。”奥罗拉缓缓说道,“艾德里安,你的破译工作要继续,但要更侧重于分析那些‘锁链符文’和能量引导回路的结构弱点、能量流动规律,以及可能的‘安全观测点’或‘缓冲机制’。”
“塞莉丝塔,你与地下空洞生命场域的连接要继续加深。重点观察那里的生命形态对来自更深处的‘痛苦律动’和‘凋零’污染有何种本能的反应和适应机制。那些最古老的生命,或许保留着关于这个‘束缚之核’最初状态的一些‘集体记忆’或‘生态印记’。”
“而我,”奥罗拉的目光投向那条隐藏的缝隙方向,“我将尝试进行一次极其小心的‘被动式共鸣聆听’。不是主动发送信息或探测,而是像调试收音机一样,将我的‘弦之共鸣’感知调整到最灵敏、最开放的状态,去‘接收’和‘过滤’从深处自然逸散出来的所有法则波动信息,特别是那些不带攻击性、可能蕴含其‘状态’和‘情绪’的细微频率。”
这依然有风险,但相比主动刺激或直接探测,已经是将风险降到最低的方法。如同在沉睡的猛兽巢穴外,屏息聆听它的呼吸和梦呓,来判断它的健康状况和情绪,而不是直接去戳它。
塞莉丝塔和艾德里安沉默片刻,最终都点了点头。这确实是目前能想到的最谨慎的方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