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百七十秒!”
时间的宣告在艾德里安脑海中如同丧钟般炸响。后背传来的剧痛——混合了灼烧、冰冻和某种深入骨髓的污染刺痛——每吸一口气都牵扯着神经,但他不敢有丝毫停滞。在队友的拖拽和编织者火力掩护下,他们一头冲进了向上的竖井。
攀爬。不顾一切地攀爬。金属梯级的冰冷触感透过破损的防护服刺激着手掌,受伤战士压抑的痛哼、沉重的喘息、装备撞击墙壁的闷响,交织成绝望奔逃的伴奏。头顶上方,通过竖井传下来的震动越来越剧烈——那是整座“铁砧号”星骸在痛苦痉挛,是外部攻击与内部能量失衡共同引发的垂死挣扎。
“一百六十秒!”
他们冲回反应堆平台上方的检修口。平台此刻已沦为地狱。更多的暗红触手从下方失控核心中伸出,疯狂抽打着一切,能量湍流如同暴风般肆虐,撕裂金属,点燃空气。通往他们来时路径的通道部分已经坍塌。
“这边!锈蚀守卫标记了备用撤离路线!”编织者指向平台另一侧,那里有一条沿着巨大冷却管道延伸的狭窄维修走道,通往远处一个闪烁着应急灯光的破损缺口。
没有选择,只能相信那条路。小队在摇摇欲坠的平台上冲刺,躲避着随机劈落的能量束和横扫而来的暗红触手。一名遗民战士慢了半步,被一道擦过的能量湍流击中侧身,半个身子的防护服瞬间碳化,他惨叫着跌倒在地,被紧随其后的同伴死死拖住,继续前进。
“一百四十秒!”
冲进维修走道。这里相对避开了平台中央最狂暴的区域,但结构同样岌岌可危。走道随着星骸的震动而剧烈摇晃,固定螺栓不断崩飞。他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行,受伤的战士被两人架着,脚步踉跄,血和融化的防护服材料滴落在锈蚀的金属上。
“渡鸦!外部情况!”艾德里安在颠簸中对着通讯器嘶吼。
“队长!污渍主团已突破外围力场,大量污秽触须侵入星骸表层结构!‘幻光族’舰队正在集中火力轰击你们所在区域上方的装甲板,试图开辟直接通道!锈蚀守卫…守卫单元正在多个节点进行阻击,但防线在快速收缩!”灰雀的声音同样焦急万分,“星骸自毁能量读数正在急剧攀升,外部侦测到了!”
这意味着,“幻光族”和污渍都感知到了最终的爆炸威胁,但它们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更加疯狂地想要在爆炸前夺取钥匙或冲入核心区。它们也在与时间赛跑!
“一百二十秒!”
终于冲到了走道尽头的破损缺口。外面是一条相对宽阔、但布满瓦砾和电火花的横向通道。根据锈蚀守卫最后同步的数据,从这里向左八百米,再向下两层,就是遗民飞行器藏匿的舱段。
“全速前进!扔掉不必要的装备!”艾德里安下令。沉重的备用能源块、部分弹药被丢弃,只保留最基本的武器和生存物资。速度稍有提升,但每个人的体力都濒临极限。艾德里安后背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不断撕裂,污染带来的冰冷麻痹感正沿着脊柱向全身蔓延,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雪花点和扭曲的暗红幻影——那是侵入他意识的污染在作祟。
“碎…片…” 那混乱的低语再次在他脑中响起,伴随着反应堆核心深处那只“眼睛”的冰冷凝视。 “带…来…”
“闭嘴!”艾德里安在内心咆哮,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于眼前的通道,于脚下不断延伸的、通往渺茫生路的金属地面。
“一百秒!”
通道前方突然发生剧烈爆炸!一大段天花板连同内部的管线轰然塌落,堵死了去路!烟尘弥漫,电火花如同瀑布般倾泻。
“绕路!右边岔路!”编织者迅速扫描,指出了另一条路径,但需要折返一小段距离,并穿过一个标注为“废弃物资处理区”的舱室。
时间!时间正在疯狂流逝!
“快!”
他们调转方向,冲进右侧岔路,撞开一扇半掩的、锈蚀严重的舱门,进入了所谓的处理区。这里堆满了各种报废的机器零件和压缩垃圾块,形成一座座小山,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和有机物分解的恶臭。唯一的光源是几盏频闪的红色警示灯,将凌乱的阴影投射得如同鬼魅。
“九十秒!”
必须穿越这片迷宫。小队在垃圾山间穿梭,不时需要攀爬或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。艾德里安感到后背的伤口粘在了破损的防护服内衬上,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新的剧痛。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,心跳如同擂鼓,在耳边轰鸣。
突然,前方带路的编织者猛地停下,举起手臂示意安静。
处理区深处,传来悉悉索索的、仿佛无数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。紧接着,几个扭曲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——是之前遭遇过的那种机械与肉瘤的融合体!但它们似乎更加…“进化”了。肉瘤组织更加发达,几乎完全吞噬了机械部分,形成了更加怪诞的形态,有些甚至长出了额外的、如同昆虫般的节肢或鞭状的触手。它们的“感官”似乎也更加敏锐,齐刷刷地“望”向了闯入者。
“别纠缠!火力开路,冲过去!”艾德里安咬牙道。
枪声再次响起,撕碎了沉寂。能量束和磁轨弹丸在垃圾山间呼啸,击碎融合体,炸开恶心的脓液和金属碎片。但更多的融合体从四面八方涌来,它们似乎被这里的某种“食物”(也许是腐烂的有机物,也许是残留的辐射)吸引,数量远比通道里多。
小队且战且走,在垃圾迷宫中艰难推进。一名战士被侧面扑来的融合体触手缠住脚踝,拖倒在地,瞬间被数只融合体淹没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