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那转瞬即逝的动静,让凌云如同被冰水浇头,残存的睡意瞬间消散。他屏住呼吸,身体紧绷,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岩石山的阴影,右手已悄然摸向身旁一根坚硬的胡杨枯枝。
夜风呜咽,卷起细沙,除此之外,一片死寂。仿佛刚才那一瞥真的只是疲惫产生的幻觉。
但凌云相信自己的直觉。他维持着警戒的姿态,一动不动,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,晨曦微光逐渐驱散了深沉的夜色。
谷地中的景象清晰起来。浑浊的水洼,稀疏的植被,以及……昨夜那阴影晃动之处,此刻空无一物,只有被风吹拂的沙痕。
“怎么了?”苏玉衡被凌云的姿态惊醒,低声问道,手也按在了之前充当匕首的骨片上。
“昨晚那边好像有东西。”凌云指向岩石山的方向,眉头紧锁,“但天亮了,什么也没有。”
苏玉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仔细观察了片刻,忽然轻“咦”一声,指了指水洼边缘靠近岩石山的一处地面:“你看那里。”
凌云凝神望去,只见那片略显湿润的沙地上,残留着几个模糊的、绝非他们三人留下的脚印!脚印不大,略显狭长,指向岩石山的缝隙深处。
有人!而且就在附近窥视他们!
两人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。在这绝域之中,是敌是友,难以预料。
“过去看看。”凌云握紧枯枝,当先向脚印消失的岩石缝隙走去。苏玉衡紧随其后,警惕地注意着四周。
缝隙狭窄,仅容一人通过,内部曲折,光线昏暗。走了约莫十几丈,前方隐约传来滴水声,空气也变得湿润了一些。
拐过一个弯,眼前豁然开朗。缝隙尽头,竟是一个不大的、被岩石半包围的天然小洞穴。洞穴一角,有水滴从岩缝中渗出,在下方的一个小石洼中积了薄薄一层相对清澈的水。而更让人惊讶的是,洞穴内竟然有生活的痕迹——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简易灶台,旁边堆放着一些干枯的骆驼刺和胡杨枝,甚至还有一个磨损严重的皮水囊和半只风干的黑乎乎的、不知是何物的肉干。
这里有人居住!
就在凌云和苏玉衡惊疑不定时,一个苍老、沙哑,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,突兀地从他们身后的阴影处响起:
“外乡人……你们……不该来这里。”
两人猛地转身,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来路的缝隙口,挡住了退路。
那是一个老人,身形佝偻,瘦骨嶙峋,穿着一身用各种兽皮和粗布勉强缝合而成的破烂袍子,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和晒斑,须发皆白且纠缠在一起,唯有一双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,却异常明亮、清澈,带着历经沧桑的深邃与警惕。他手中握着一根打磨光滑的硬木手杖,杖头指着凌云二人。
“老丈恕罪,”凌云压下心中惊骇,放下手中的枯枝,以示无害,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,“我等遭遇沙暴,迷失方向,侥幸找到此处绿洲,只为取水解渴,绝无恶意。”他注意到,这老者的口音虽然古怪,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掺杂了狄语和一些古语词汇,并非纯粹的狄人。
老者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凌云和苏玉衡身上来回扫视,尤其在看到苏玉衡略显特殊的服饰和气质时,停顿了片刻。他沉默着,似乎在判断他们话语的真伪,以及评估他们的威胁。
洞穴内的气氛有些凝滞。滴答的水声显得格外清晰。
良久,老者手中的木杖缓缓垂下了一丝,但眼神依旧警惕:“水……可以喝那边石洼里的……干净。外面的死水……喝了会烂肚子。”他指了指洞穴角落那渗水形成的小石洼。
“多谢老丈!”凌云心中一喜,连忙道谢,示意苏玉衡去取水。他自己则依旧站在原地,试图与老者沟通,“老丈独自居住在此?不知该如何称呼?”
老者没有回答他的名字,只是反问道:“你们……从黑风戈壁那边来的?碰到了……沙暴?”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。
凌云心中一动,觉得这老者似乎知道些什么,便半真半假地答道:“是,我们原本有同伴,在戈壁中遇到了夏侯部族的人,后来又被沙暴冲散,才流落至此。”
“夏侯部族……”老者听到这个名字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,像是仇恨,又像是……恐惧与悲哀。他喃喃低语,“他们……果然还是不肯罢休……还在找‘那个地方’……”
那个地方?凌云和苏玉衡心中同时一震!难道是指地脉迷城?
“老丈知道夏侯部族在找什么?”凌云试探着问道。
老者勐地抬起头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,他盯着凌云,语气带着一丝急促和莫名的激动:“你们……你们进入过‘圣城’?你们身上……有‘圣城’的气息!还有……‘尘’的污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