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这些,两人也已口干舌燥,疲惫不堪。她们分食了剩下的根茎,那苦涩微腥的味道和少许汁液,勉强滋润了一下火烧火燎的喉咙。
日头渐渐西斜,沙漠的酷热稍减,取而代之的是迅速降临的寒意。他们没有任何御寒之物,凌云的身体在失血和重伤下更是冰凉。苏玉衡和阿箐只能紧紧靠在他身边,试图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。
夜色降临,星空璀璨,却寒冷刺骨。远处塌陷区的声响终于完全平息,死寂笼罩了这片沙海,只有风声呜咽。
后半夜,凌云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,不是寒冷,而是一种发自体内深处的、无法抑制的痉挛。他皮肤下的青黑色痕迹再次变得明显,甚至微微凸起,如同有活物在下面游走。他喉咙里发出极其痛苦的、含混的呻吟,额头上渗出冰冷的汗珠。
“凌云!凌云!”苏玉衡大惊失色,知道他体内残存的能量又开始作乱了。她想起之前青铜镜似乎有安抚和引导之效,连忙摸索凌云的怀中——青铜镜和守陵令在逃出时被她匆忙塞回了凌云怀里。
她取出青铜镜,镜身冰凉,背后的星纹黯淡无光。她尝试着像之前凌云那样,将镜子贴在凌云胸口能量淤积最严重的地方,同时集中意念,想象着“安抚”、“疏导”。
起初毫无反应。就在苏玉衡几乎绝望时,青铜镜的镜身似乎极其轻微地温热了一下,镜背那暗澹的星纹,极其短暂地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银芒。几乎同时,凌云剧烈的颤抖竟奇迹般地缓和了一瞬,紧皱的眉头也略微松开了些。
有效!虽然效果微弱,但至少说明这古镜仍在起作用!
苏玉衡不敢停歇,一直举着镜子,贴在凌云胸口,直到天色微明,凌云的身体终于渐渐平静下来,不再痉挛,呼吸虽然依旧微弱,却平稳了一些。青黑色的痕迹也消退了不少。
阿箐蜷缩在旁边,又冷又怕,几乎一夜未眠,看到凌云稳定下来,才稍稍松了口气,抵不住疲惫,沉沉睡去。
苏玉衡却不敢睡。她握着青铜镜,靠在岩石上,望着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,心中充满了迷茫。
他们活下来了,但接下来该怎么办?
凌云重伤垂危,需要真正的医药和治疗,困在这茫茫沙海,无异于等死。食物和水源在哪里?方向在哪里?那些敌人(黑袍怪客、闻先生)是死是活?会不会还有残余势力在搜寻他们?地脉虽然暂时稳定,但“墨源”只是被加固封印,隐患仍在,岳钧前辈提到的“叛逆余孽”是否还在暗中活动?
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。除了凌云给的“镇龙谱”,还有之前一直由她保管的、从守陵人墨岩那里得到的银灰色卷轴。这两样东西,是他们拼死带出的、关乎前朝“净火”与“墨祸”核心秘密的仅存之物。
忽然,她想起在观星塔核心晶体最后闪烁的画面中,似乎有一幅类似地图的轮廓一闪而过……难道,那暗示着别的什么?与岳钧遗言中提到的“观星阁”其他遗产有关?还是指向“墨祸”根源的更深线索?
她轻轻展开“镇龙谱”。册页上的银色星脉图已然彻底黯淡,再无光影流转,变成了一卷普通的、带有云纹的金属册。但当她的手指拂过那些冰冷的纹路时,心中却莫名地微微一动,仿佛有种极其微弱的、源自血脉深处的牵引感,指向西北方向。
是错觉吗?还是这古物在失去显化之能后,仍以某种更隐晦的方式记录或指引着什么?
就在她沉思之际,昏睡中的阿箐忽然惊叫一声,勐地坐起,小脸上满是惊恐:“爷爷!我梦到爷爷了!他在叫我……在一个全是雾、有好多发光藤蔓的山谷里……他受伤了,流了好多血……”
阿箐的爷爷,那位守谷人老者!他当时为了掩护他们离开,独自面对黑袍怪客和闻先生……他还活着吗?阿箐的梦,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还是……某种血脉或灵犀之间的感应?
苏玉衡的心揪紧了。如果他们能离开这里,是否应该先想办法找回内谷,确认守谷人老者的安危?但内谷入口恐怕早已因地震而改变或掩埋,如何寻找?凌云的状态又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和未知风险。
曙光渐亮,冰冷褪去,灼热重新开始统治沙海。新的一天到来,带给他们的是更多的未知与艰难抉择。
凌云依旧昏迷,气息微弱。阿箐从噩梦中惊醒,惶惶不安。苏玉衡握着失去灵光的“镇龙谱”和青铜镜,望着西北方沙海与天空交界处那一片朦胧,心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:一个是医者的本能,催促她不惜一切代价先救凌云,寻找出路离开这绝地;另一个,则是这一路走来所背负的责任与未解的谜团,岳钧的遗愿,观星塔最后的画面,阿箐的梦境,还有手中古物那微妙的牵引……
何去何从?沙海无言,烈日灼心。而地平线的尽头,风卷起的沙尘之中,似乎隐约有不同于沙丘轮廓的黑影在缓缓移动——是海市蜃楼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这片刚刚经历剧变的死亡之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