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摸了摸龙袍上的补丁,那针脚歪歪扭扭,像极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。
“若真有能救大明的人,” 崇祯对着空荡的大殿喃喃自语,“别说平分天下,就是让朕退位又何妨?”
话未说完,案上的烛火 “噗” 地灭了,只剩下月光从窗棂挤进来,照亮满地的塘报,像一片惨白的雪。
金州的格致院刚收到温体仁发来的廷寄,毛承克正和孙元化一起查新铸的炮管。
展开那道盖子 “崇祯御笔” 朱印的黄纸时,他目光扫到了 “封侯世袭罔替” 四个字上,像给这滚烫的承诺蒙了层灰。
“少帅,陛下这是下了血本啊。” 赵守忠在旁看着,眉头拧成个疙瘩,“给大帅平反不说,还赐世袭爵位,就为五万石粮?”
他捏着廷寄的边角,“我怕事情可不会有这么简单吧!”
毛承克将廷寄往案上一放,铜卡尺在炮管上划出清脆的 “咔哒” 声。
他盯着那道 “世袭罔替” 的朱批,突然冷笑一声:“陛下的爵位,从来都不是白给的。”
孙元化放下手里的测微仪,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:“少帅是说,这里面有圈套?”
他捡起廷寄,指尖点在 “五万石粮送山海关” 几个字上,“若只是送粮,何必许这么重的诺?”
“重吗?” 毛承克走到格致院的沙盘前,抓起一把细沙撒在辽东地界,“我父帅那十二条罪名,条条都能株连九族。现在陛下说赦就赦,可不是因为仁慈,他是要让东江军替关宁军填窟窿。”
赵守忠突然拍了下大腿:“我就说不对劲!关宁军号称十万,五万石粮够他们吃半个月?陛下是想让咱们接着送!当他关宁军的长期饭票!”
他急得在原地打转,“可咱们的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,还要留着过冬的,真要敞开了给,金州怕要断炊。”
毛承克没接话,反而问孙元化:“咱们现在最大的海船货舱,最多能装多少粮?”
“改一改,去掉些火炮,一艘能塞八千石。” 孙元化迅速心算,“五艘船跑两趟,正好够五万石。” 他突然明白过来,“少帅是想给山海关送粮?”
“要送,但不能白送。” 毛承克用手指在沙盘上划出条航线,从金州湾到觉华岛,再绕回复州,“第一趟只带两万石,船上多装些格致院的新玩意,曲辕犁、堆肥手册,还有那批没卖出去的望远镜。”
赵守忠眼睛瞪得溜圆:“带这些做什么?换粮吗?”
“换人心。” 毛承克冷笑一声道。
三日后,金州码头上三艘大船船张帆待发。
货舱里一半装着小米,一半堆着木箱,最上面的箱子敞着口,露出里面锃亮的铁犁那是用新炼的低碳钢打的,比寻常铁犁轻三成,刃口还淬了火。
周顺来领命送粮时,毛承克塞给他封信:“到了山海关,把这个给吴三桂。告诉他,粮可以再送,但不能白送,得用战马换。一匹马换十石粮,多换多给。”
赵守忠看着船帆升起,忍不住问:“少帅就不怕陛下怪罪?”
“哈哈!怪罪?他有本事去弄粮食啊!”毛承克的眼神里满是奚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