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艘大帆船抵近山海关码头时,恰逢关宁军的粮船从大沽口折返。
那些摇着橹的旧式漕船刚绕过角山,就被桅杆上飘着的 “东江军” 旗号惊得乱了阵脚,谁也没想到,东江镇的船能跑这么快,竟比天津卫的官船还早三日到港。
吴三桂带着亲兵赶来时,正见周顺指挥水手卸粮。
麻袋装的小米码在栈桥上,黄澄澄的谷粒从袋口缝隙漏出来,被海风一吹,竟带着股新米的清香。
关宁军的粮官们看得直咽唾沫,他们库房里的陈米早就发了霉,连喂马都嫌糙。
“这是…… 金州的新粮?” 吴三桂蹲下身,抓起一把米在指间搓了搓。
颗粒饱满不说,竟连半点沙土都没有。
他突然想起去年曾听曹文诏说过 “东江军屯田新法”,当时只当是吹牛,此刻看着这满栈的粮食,喉结忍不住滚了滚。
周顺没接话,转身让人打开另一个货箱。
锃亮的铁犁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,犁刃泛着青蓝色的寒光,那是用格致院新炼的钢打的,比关宁军最好的腰刀还多淬了三遍火。
一个这关宁军老军匠忍不住伸手想去摸,被周顺用脚轻轻挡住:“吴将军,少帅说,这犁是送的,尝尝鲜。”
老军匠的手僵在半空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。
关宁军的铁坊连打把像样的锄头都费劲,这东江军竟能把犁做得比刀还精致?旁边的亲兵们也看直了眼。
有几个之前种过地的士兵,这时盯着那些堆肥手册上的插图,突然喃喃道:“这种田的法子看上去好生精妙!”
周顺像没听见,指着船上的望远镜道:“那东西能看三里地,打鞑子时能先瞧见他们的旗号。少帅说,吴将军要是稀罕,十匹战马换一个。”
吴三桂的脸瞬间涨得通红。
他营里的望远镜还是前年从葡萄牙人手里买的,模糊得像蒙了层雾,哪见过这般清亮的?
可 “战马换粮” 四个字像根刺,扎得他心口发疼,关宁军号称铁骑,却拿不出多少像样的马,倒是从蒙古人手里骗来的瘦马积了不少。
“来人!” 吴三桂突然吼道,“把西营那批从草原上抢的马牵来!”
他盯着周顺,眼里带着股狠劲,“五十匹,换两千石粮,再…… 再换两个那望远镜!”
关宁军的兵们把马牵来时,连周顺都愣了愣。
那些马瘦得能看见肋条,鬃毛纠结成一团,分明是些快病死的劣马。
可吴三桂身后的粮官们却个个如临大敌,仿佛送出的是什么稀世珍宝。
“吴将军这是……何意啊?” 周顺脸色一板故意拖长了调子。
吴三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最终咬着牙道:“先换这些,余下的马,我让人去蒙古部落里挑好的!”
周顺自然不干,正要反驳。
却见吴三桂突然压低声音,“毛少帅要真能每月送粮,关宁军的军器坊,让你们的人来教!”
相比用战马交易,他的这句话才是分量最重的。
相当于拱手将关宁军的军器坊让给了东江军,以后他们的军器命脉可能就要掌握在东江军手上了。
这话一出,关宁军的军匠们顿时炸了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