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承克两人顺着浮桥走上滩头时,脚下的沙子还带着硝烟的温度。
被捆住的西洋头目正被士兵押着经过,见了毛承克立刻用生硬的汉语喊道:
“我是佛郎机商队护卫!你们不能抓我!我有贸易凭证!”
毛承克瞥了他一眼,对押解的士兵道:“带下去,好好‘招待’,等会儿我亲自审。”
他继续往前走,寨墙缺口处的砖石堆里,几块刻着“广东军器局”的炮管碎片格外显眼。
毛承斗捡起一块掂了掂,冷笑道:“张大人可真‘慷慨’,连军器局的炮都给海盗送来了。”
“何止是炮。”毛承克望着前方的密林,“等找到炮厂的账册,说不定还能发现更有趣的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,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只见一队东江军士兵押着几个穿着长衫的人走了过来。
为首那人面白无须,见到毛承克立刻跪地哭喊:“官爷饶命!小的只是炮厂的账房,什么都不知道啊!”
毛承克停下脚步,目光落在账房先生颤抖的手指上,那指缝里还残留着纸灰,显然是刚销毁过什么文件。
他蹲下身,拔出腰间的短刀挑起那账房先生的下颌。
“不知道?那我就帮你好好想想。”阳光穿过硝烟照在他脸上,笑容里带着彻骨的寒意。
账房先生被短刀挑得脖颈发僵,喉结上下滚动着,连哭喊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士兵们冷厉的眼神,那些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,只有对敌人的警惕,在他们眼里似乎除了东江军以外的任何人,都等同于海盗的同谋。
毛承斗上前一步,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石,发出细碎的声响:“账房先生?我看你是把算盘打到了海盗窝里。
炮厂的铁料去向、火药出库记录、每月的工匠工钱,哪一样不要经你手?
你说不知道,是当我们手里的刀不够利,还是当东江军查不出账本上的窟窿?”
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账房先生心上,那人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,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在沾满沙尘的衣襟上。
“真……真不知道啊!”他终于挤出几句辩解,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炮厂的大权都在王总管手里,小的只是按他的吩咐记账,他让记多少就记多少,那些往来的条子……小的根本不敢多问!”
“王总管?”毛承克挑了挑眉,短刀微微松了些力道,但刀尖依旧贴着账房先生的皮肤。
这人口中的王总管毛承克是有印象的,之前东江军在广州打听广东官场的同时,就有这么一号人的消息。
“就是那个上个月还在广东府衙领‘海防巡查’俸禄的王显忠?”
账房先生猛地一怔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,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。
这副神情哪里逃得过毛承克的眼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