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开考题册,首题的标题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:“已知密西西比河码头水深三丈二尺,粮船吃水深度一丈八尺,船身载重每增加百石吃水加深三寸,若每日可装卸货物八船,每船装卸耗时一个时辰,求该码头月(三十日)最大货物吞吐量。”
题后附的船身尺寸、货物密度等数据,密密麻麻列了满满三行,光是理清数据关系就足以让不少考生头疼。
李墨深吸一口气,先将算筹在桌上摆成“天地人和”的口诀方位,这是他自己琢磨的记忆法。
他先圈出“吃水深度”“载重”“装卸效率”三个关键数据,用算筹推演船身最大载重:
“三丈二尺减一丈八尺,余一丈四尺,即十四寸。每百石加深三寸,十四寸可载四百六十六石有余,取整四百六十石。”
算到这里,邻座传来“哗啦”一声,有考生直接将算筹扫落在地,嘴里骂着“这题不是给人做的”。
李墨没有分心,继续计算每日吞吐量:“每船四百六十石,每日八船,即三千六百八十石。三十日便是十一万零四百石。”
可他刚将结果写在纸上,突然皱起眉头,题目里没说“是否昼夜装卸”,若按白日六个时辰算,每日只能装卸十二船,而非八船。
“是陷阱!”他心头一凛,赶紧用墨笔圈出“每船装卸耗时一个时辰”,在旁批注“昼夜不停为前提”,重新算出每日七千三百六十石、每月二十二万零八百石的结果。
这一下,他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,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浸湿了一片。
刚放下算筹,第二题的难度又升了一级:
“设计一款能同时播种与施肥的农具,画出图纸并说明原理。”
李墨咬着笔杆沉思,脑海里浮现江陵老家的田埂春耕时,他娘弯腰播种,爹紧随其后撒肥,一天下来腰都直不起,还常常出现种子与肥料离得太远、禾苗长势不均的问题。
“要让种子和肥料同时入土,还得省力。”
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木架,又添上两个并排的竹筒,可转念一想,竹筒下种容易堵塞,便改成了带漏孔的铁管,扶手处加了个可转动的摇柄,摇柄联动铁管下方的挡板,控制下种和施肥的量。
正当他专注地在图纸上标注“杠杆原理:
摇柄省力三倍”时,邻座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,紧接着是监考官沉重的脚步声。
李墨抬头一瞥,只见邻座的张勋脸色惨白,监考御史正从他袖中抽出一张写满算术公式的纸条,纸条上的字迹与张勋平日在书坊炫耀的笔迹一模一样。
“作弊!”御史的喝声像惊雷般炸响,考场上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勋身上。
张勋是礼部侍郎的侄子,前两次科举都靠关系混进了复试,这次竟胆大包天地带纸条作弊。
他瘫坐在地上,哭喊着“我不是故意的”,却被御史厉声喝止:“带走!”
李墨看着被押出考场的张勋,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。
前两次落榜时,他曾听说“官员子弟有捷径”,此刻亲眼见毛承克的律法连重臣亲属都不放过,心中的委屈与愤懑突然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踏实的底气。
他定了定神,重新将目光投向图纸,在铁管下方补画了“弧形导板”,标注“使种子与肥料间距三寸,利于吸收”。
可天有不测风云,正当他用蝇头小楷写原理说明时,号舍里的油灯突然“噗”地一声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