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新式科举,民间的争议渐渐平息,然而朝堂上的暗战却愈演愈烈。
科举改革最触动的,是以“经义取士”发家的保守派,礼部尚书周培公便是这派的领头人。
张勋作弊案后,他虽因“失察”被降了三级,从礼部尚书贬为侍郎,却没打算就此罢休。
夜里,他穿着便服悄悄出宫,召集了七位同样不满改革的老臣,在自家书房密议。
“祖制不可违啊!”周培公将一杯热茶重重顿在桌上,茶水溅出杯沿。
“我大华自开国以来,就以儒治国,经义是根本。如今殿下把算术、格物抬到和经义同等的位置,那些只会刨土、算账的粗人都能当状元,朝堂迟早要变成工匠作坊!”
吏部左侍郎附和道:“周大人说得是!那李墨连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’的顺序都能说错,前天在朝堂上,竟说‘治国先治田’,简直是荒谬!”
几位老臣越说越激动,最终议定,由周培公牵头,再次上书,请求废除“文理并重”,恢复传统科举。
文华殿的御前会议上,周培公捧着奏折跪在地上,膝行几步到御案前,声泪俱下:
“殿下!臣死谏!我中华以儒治国以逾千年,经义是百姓的根、朝堂的魂!若科举弃经义,百姓就会忘了忠孝礼义,朝堂就会失了规矩秩序!那李墨虽懂些算术技巧,却连圣贤书都没读通,怎能当状元?这样下去,国本动摇啊!”
他的话音刚落,兵部尚书陈武“咚”地一声踏出列,盔甲上的铜钉闪着寒光:“周大人这话我就不爱听了!什么叫算术技巧?”
“当年三湾之战,西班牙人的火炮一开始比咱们射程远两里,若不是懂格物的工匠连夜改良炮膛,咱们能打赢吗?美洲的码头建设,若不是算数人才算出工程量和工期,能提前半年完工吗?”
“陈大人这是强词夺理!”周培公猛地抬头,脸涨得通红,“那些是工匠该做的事,怎能让他们登堂入室当状元?治国靠的是圣贤之道,不是刨土的锄头、算粮的筹子!”
“圣贤之道能让边疆士兵吃饱饭?能让美洲移民有粮种?”陈武往前一步,与周培公针锋相对,“去年西北赈灾,若不是算术官员算出各地灾情轻重,合理调配粮草,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!这难道不是治国?”
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,吵得面红耳赤。
毛承克端坐在龙椅上,手指轻叩御案,既不表态也不喝止,直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,才缓缓开口:“传李墨上殿。”
不多时,李墨捧着一个崭新的农具模型走进文华殿,他穿着八品的主事官服,虽略显局促,却身姿挺拔。
周培公斜睨着他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:“一个摆弄锄头的匠人,也配站在文华殿上与诸卿议事?”
李墨没有动怒,双手将模型举到胸前,声音清晰:“回周大人,这农具虽小,却能让一亩地多收两石粮。”
“河南去年大旱,若有此农具,百姓就能在有限的水源下多种三亩田,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逃荒。”
“百姓有粮吃,才能安居乐业;国家有存粮,才能支撑边疆战事、美洲建设。”
“《孟子》说‘黎民不饥不寒,然而不王者,未之有也’,大人,这难道不是‘治国平天下’的道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