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知行离开后,林守拙独自坐在店里,慢慢喝完那壶已经凉透的茶。
窗外天色渐晚,初夏的黄昏来得迟,六点多钟的阳光依然明亮,只是角度低了些,把店里的盆栽影子拉得老长。
他起身准备收拾打烊,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。是个陌生号码,但林守拙看了一眼就接了——这是他给苏瑶公司那批植物预留的专线。
“林老板?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声,带着些许紧张,“我是青云科技行政部的张晓雨,苏总让我联系您。您送来的二十盆植物已经到了,但我们这里……出了点状况。”
林守拙眉梢微挑:“什么状况?”
“有两盆植物的叶片上,出现了奇怪的斑点。”张晓雨小声说,“苏总交代过这些植物很特别,我不敢乱动,所以……”
“我半小时后到。”林守拙挂断电话,锁好店门。
路上他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——那二十盆“改良版璇光木”虽然被他刻意弱化了特性,但毕竟是神界植物的后代,对环境的感知依然敏锐。如果青云科技的办公环境中有异常的能量波动,植物可能会以叶片斑点的形式示警。
二十分钟后,林守拙出现在青云科技的办公楼前。这是栋二十多层的高档写字楼,青云科技包下了中间的八层。他刚走进大堂,一个戴着黑框眼镜、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孩就迎了上来。
“您是林老板吧?我是张晓雨。”女孩看起来二十五六岁,说话语速很快,“苏总在十七楼会议室开会,让我先带您去看植物。”
两人乘电梯上楼。张晓雨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林守拙——她听说过这位神秘的花店老板,苏总特别交代要好好接待,但没想到这么年轻,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。
“就是这两盆。”张晓雨把林守拙带到一间小会议室,指着窗台上的两盆银叶植物,“今天下午送来的,我按照说明书放在通风处,结果一个多小时后就发现叶片上出现这些斑点。”
林守拙蹲下身仔细查看。斑点呈淡灰色,边缘有细微的银线,像是叶脉的延伸。他伸手轻触叶片,感知到微弱的、紊乱的能量波动——不是人为的恶意干扰,更像是……这栋大楼本身的能量场有问题。
“这栋楼最近是不是装修过?”他问。
张晓雨一愣:“您怎么知道?十六楼和十八楼都在装修,说是要改成共享办公空间,已经搞了一个多月了。”
“具体什么位置?”
“十六楼的东侧,十八楼的西侧。”
林守拙心下了然。装修本身没问题,但如果施工时无意中破坏了大楼原有的结构,导致地气泄漏或某些管道线路异常,就会产生微弱的能量紊乱。普通人感觉不到,但他培育的这些植物能感知到,并通过叶片变化表现出来。
“问题不大。”他站起身,“这两盆植物我带走,换两盆给你。另外,告诉苏总,大楼十六楼和十八楼的装修,最好检查一下东侧和西侧的承重墙和管道线路,可能有轻微损坏。”
张晓雨瞪大了眼睛:“您……您怎么知道这些的?”
“植物的斑点分布有规律。”林守拙随口编了个理由,“不同的斑点形态对应不同的环境问题,这是我们园艺行业的小技巧。”
张晓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但看向林守拙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敬佩。
“对了,”林守拙想起什么,“苏总说还要在会议室和休息区放几盆,带我去看看位置吧。”
“好的,这边请。”
两人刚走出会议室,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:
“这个方案不行,数据支撑太弱了。重新做,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新版本。”
苏瑶正从大会议室走出来,身后跟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员工。她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裙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有力,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。
看到林守拙,她脚步一顿,眼神柔和了些许:“你来了?我这边马上结束,稍等我五分钟。”
“不急,你先忙。”林守拙说。
苏瑶点点头,转身继续跟员工交代工作。张晓雨悄悄对林守拙说:“苏总今天心情不太好,跟赵氏集团那边又起了冲突,已经开了三个小时的会了。”
林守拙没说话,只是看着苏瑶的背影。她确实瘦了些,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,但脊梁挺得笔直,像棵在风雨中也不肯弯折的树。
五分钟后,苏瑶处理完手头的事,快步走过来:“抱歉,让你久等了。去看过那两盆植物了?”
“看过了,小问题。”林守拙说,“换个地方就好。另外,我建议你检查一下十六楼和十八楼的装修工程,可能有结构性问题。”
苏瑶眉头微皱:“结构问题?大楼管理处没提过。”
“可能是小问题,还没被发现。”林守拙说,“但我的植物对环境很敏感,它们的反应值得注意。”
苏瑶深深看了他一眼,然后对张晓雨说:“通知工程部,明天上午安排结构工程师全面检查十六楼和十八楼,特别是东侧和西侧。”
“是。”张晓雨应声离开。
“陪我走走?”苏瑶对林守拙说,“正好去看看其他需要放植物的位置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办公区的走廊里。已经过了下班时间,但青云科技的员工大多还在加班,隔间里键盘声此起彼伏。
“赵天宇又给你找麻烦了?”林守拙问。
苏瑶苦笑:“他联合了几家银行,对青云的贷款申请设置障碍。虽然我能从其他渠道融资,但成本会高很多。不过这些都是正常的商业竞争,我能应付。”
“需要帮忙吗?”林守拙问得很随意,像在问要不要帮忙搬花盆。
苏瑶摇摇头:“暂时不用。不过…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,这周末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?”
“什么地方?”
“江城有个老牌商会办的慈善拍卖晚宴,赵天宇肯定会在。”苏瑶说,“我想请你当我的男伴——不需要做什么,就是站在我旁边,让某些人知道,我不是孤军奋战。”
林守拙挑了挑眉:“苏总这是要拿我当挡箭牌?”
“不完全是。”苏瑶难得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就是觉得……你在旁边的话,我会比较安心。而且那种场合很无聊,有个能聊天的人会好很多。”
林守拙想了想,周末确实没什么事。而且他也想看看,那个赵天宇在公开场合会是什么嘴脸。
“行啊。”他答应了,“不过先说好,我不穿正装,最多换件衬衫。”
苏瑶笑了:“好,就穿衬衫。拍卖会这周六晚上七点,我去接你。”
看完所有需要放置植物的位置,林守拙记下了数量和摆放要求,答应三天内把剩下的植物送过来。离开时,苏瑶送他到电梯口。
“对了,”进电梯前,苏瑶忽然说,“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打听你。不只是陆教授,还有一些……不太寻常的人。你小心点。”
林守拙点点头:“知道了,谢谢提醒。”
电梯门合上,苏瑶站在走廊里,看着数字一路向下,心里莫名有些怅然。
她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林守拙——关于那些植物的真正来历,关于他到底是谁,关于为什么每次在他身边都会觉得特别安心。
但最终,她什么都没问。
有时候,保持适当的距离,反而能让关系更长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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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守拙抱着那两盆出问题的植物回到店里时,天已经全黑了。
他没有开灯,而是借着窗外的路灯和月光,把植物放在工作台上,仔细检查那些斑点。手指拂过叶片,银色的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,像是活物在呼吸。
“辛苦你们了。”他轻声说,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陶罐,用毛笔蘸了点里面的液体,轻轻点在斑点上。
液体是淡金色的,在接触到叶片的瞬间就被吸收进去。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叶片恢复光滑完整,甚至比之前更加油亮。
做完这些,林守拙把植物搬到后院。他的后院不大,约莫二十平米,但布置得错落有致。三面墙上爬满了各种藤蔓植物,地上摆着几十盆不同品种的花草,中间还有个小小的鱼池,养着几尾锦鲤。
月光如水,洒在院子里。植物们在夜色中静静呼吸,散发出淡淡的、混合的香气。
林守拙搬了把藤椅坐下,闭上眼睛。
后院里的每一株植物都是他的“耳目”。通过它们,他能感知到这片区域内的任何异常——不是监视,只是一种本能的、对领地内生命状态的感知。
今晚,他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
不是恶意,不是威胁,而是一种……好奇的窥探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观察着这片院子,小心翼翼,不敢靠近。
林守拙睁开眼睛,看向东南方向。那里是社区公园的方向,隔着两条街。
“既然来了,何不进来坐坐?”他对着空气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