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了苏瑶一眼:“那是因为苏总能力出众,不肯放弃。”
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却又什么都没承认。
林建国沉默了半晌,忽然也笑了:“林先生说得对,可能真是我想多了。”
他站起身,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,放在桌上:“不过,如果林先生以后有什么‘园艺方面’的项目需要合作,林氏集团随时欢迎。”
这算是递出了橄榄枝。
林守拙接过名片,礼貌点头:“一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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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酒店时,已经晚上九点半。
苏瑶开着车,时不时瞥一眼副驾驶座的林守拙。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,仿佛刚才在宴会厅里的一切都没发生过。
“你就不问问我,知不知道林建国在试探你?”苏瑶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“你知道。”林守拙眼睛都没睁,“但你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,所以想带我去看看。”
苏瑶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:“那你到底——”
“苏瑶。”林守拙睁开眼,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,“有些事,不知道比知道安全。”
这句话他说得很轻,却让苏瑶心脏猛地一跳。
她忽然想起,有一次她在店里加班到深夜,林守拙说送她回家。路过一条小巷时,几个醉醺醺的小混混围了上来。
她还没来得及害怕,林守拙只是看了那几个人一眼。
很平静的一眼。
然后那几个小混混就像见了鬼一样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当时她问他怎么回事,林守拙也只是笑着说:“可能他们突然良心发现了。”
“到了。”林守拙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。
车停在园艺店门口。店里的灯还亮着——林守拙养的那只橘猫会自己开灯,也不知道跟谁学的。
“谢谢你今晚陪我。”苏瑶轻声说。
“不客气。”林守拙解开安全带,顿了顿,又说,“以后这种场合,能推就推吧。我不太喜欢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林守拙推开车门,夜风拂过他的头发。他回头,冲苏瑶笑了笑:
“因为那些人身上的铜臭味,会熏到我的花。”
说完,他转身走进店里。
苏瑶坐在车里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,久久没有发动车子。
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——
这个看似普通的园艺店老板,这个总是一脸佛系的男人,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。
而今晚,只是一个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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店里,林守拙关上门,叹了口气。
“出来吧,陈伯。”
角落里,一个身影缓缓浮现。正是居委会主任陈伯,不过此刻他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红马甲,而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中山装。
“林先生今晚表现得很低调。”陈伯笑眯眯地说。
“不然呢?”林守拙走到咖啡机前,“难道要我当场表演个枯木逢春,然后被拉去实验室切片研究?”
陈伯笑容不变:“那倒不会。有我们在,没人能动您。”
“你们?”林守拙挑眉。
“国家特殊事务管理局,第三处,神话与现实交接办公室。”陈伯递过一份文件,“我是处长,陈建国——当然,在社区里,我确实是居委会主任,这不是伪装。”
林守拙接过文件,扫了一眼,笑了:“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是谁。”
“从您三年前在这条街开店的第一天就知道。”陈伯点头,“不过请放心,我们的宗旨是‘观察、保护、不干涉’,只要您不危害社会,不暴露身份引起恐慌,您想过什么样的退休生活都可以。”
林守拙把文件还回去:“那今晚林建国试探我,也是你们安排的?”
“不是。”陈伯摇头,“那是他自己的行为。不过我们做了点引导,让他把注意力放在商业层面,而不是……其他方面。”
“谢谢。”林守拙诚恳地说。
“不客气,这是我们的工作。”陈伯走到那盆疯长到天花板的发财树前,伸手摸了摸叶子,“不过林先生,有件事我得提醒您。”
“您说。”
“您虽然自我封印了绝大部分神力,但神性本身会吸引特殊的人和事。”陈伯转过身,神情严肃,“最近我们监测到,不止一股势力在接近您这条街。除了商界的,还有……一些更古老的存在。”
林守拙泡咖啡的动作顿了顿。
“您是说,有其他‘同类’?”
“不一定。”陈伯摇头,“可能是觊觎您力量的,可能是想找您帮忙的,也可能是单纯好奇的。总之,您的退休生活,可能不会像您希望的那么平静了。”
林守拙沉默了一会儿,把冲好的咖啡递给陈伯。
“陈处长,”他说,“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退休吗?”
陈伯摇头。
“因为永恒太久了,纷争太多了。”林守拙看向窗外夜色,眼神有些悠远,“我见过王朝兴衰,见过文明更迭,见过无数人为了权力、财富、力量争得头破血流。”
他转回头,笑了笑:“所以现在,我只想种种花,喝喝咖啡,偶尔帮邻居修修水管。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。”
陈伯喝了一口咖啡,点点头:“我明白。我们会尽力帮您维持这种生活。”
“不过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“如果有一天,有些事真的找上门来,躲不掉了呢?”
林守拙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走到那盆栀子花前,轻轻触碰一片新生的嫩叶。
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,绽放出洁白的花朵,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店铺。
“那就到时候再说吧。”他轻声道,“毕竟,就算退休了——”
“我也还是个神明。”
陈伯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,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,体内可能还沉睡着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了解的力量。
而这座城市,恐怕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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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,园艺店二楼。
林守拙没有睡。他坐在窗前,面前摊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。
笔记本的扉页,用古老的文字写着四个字:
《守拙日志》
他翻开最新的一页,拿起钢笔,写下日期。
然后顿了顿,写下这样一段话:
“今日赴宴,见众生相。有人贪婪,有人试探,有人虚与委蛇,有人锋芒毕露。”
“苏瑶那丫头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不过无妨,她心性纯良,只是好奇。”
“陈伯正式摊牌,意料之中。国家层面的介入,或许能替我挡掉一些小麻烦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
笔尖在这里停顿。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照在林守拙的脸上。他的眼神变得深邃,仿佛透过眼前的城市,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。
最后,他继续写道:
“神性如光,终会吸引飞蛾。”
“平静的日子,或许不多了。”
合上笔记本,林守拙走到阳台。
他的阳台上没有花——或者说,种的不是普通的花。
左边一盆,叶片如翡翠,脉络中流淌着淡淡金光。这是“记忆藤”,能储存记忆,开出的花会重现过去的片段。
右边一盆,只有土壤,看起来什么都没有。但林守拙知道,里面埋着“时光种”,一百年发芽,一百年长叶,一百年开花,花开之时,周围的时间流速会变慢。
中间那盆最普通,就是常见的绿萝。但这是苏瑶某次来店里,随口说“这盆长得真好”后,林守拙从母株上分出来,一直养到现在的。
他给绿萝浇了水,轻声说:
“要变天了啊。”
绿萝的叶子无风自动,仿佛在回应他的话。
远处城市灯火通明,霓虹闪烁。这座人类建造的钢铁丛林里,没人知道,一个退休的神明正在思考——
是该继续低调种田,还是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,把那些不开眼、想来打扰他退休生活的“飞蛾”,提前拍死在来找他的路上?
“算了。”林守拙伸了个懒腰,“先睡觉。明天还要给新到的多肉换盆呢。”
毕竟,退休生活,还是要以种田为主。
至于那些麻烦?
等它们找上门来再说吧。
反正,他等得起。
也有的是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