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砚低头看着那道扩大的裂缝,黑水里的油腻感似乎更重了,正顺着新扩大的缝慢慢往上渗,在砖面上留下一道黑痕,像一道没擦干净的墨。他想起曾祖父笔记里的批注——“碱土加草木灰三成,可固砖防裂”,之前还犹豫要不要直接用祖方,现在看来,常规方法根本绕不开这个问题,草木灰不仅能中和碱性,还能增强灰浆的耐水性,说不定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。
“小李昨天还说,要不试试现代防水剂。”林砚想起昨天小李路过时说的话,“他说外面修老房子都用这个,刷一层就能防水。”
老周哼了一声,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:“防水剂是能挡水,可会把砖的气孔堵死。老青砖要透气,堵死了气孔,砖里的潮气散不出去,时间长了砖会酥掉,到时候墙就真的救不了了。”他看了林砚一眼,眼神里带着点提醒,“你曾祖父的法子,不是没道理,老工匠的经验,都是跟这些老砖老土打交道摸出来的。”
林砚没说话,蹲下来把砖缝里的残灰一点点清理出来。灰渣落在铁皮桶里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混着墙根黑水的霉味,格外刺鼻。他清理到第三道缝时,发现灰浆里还裹着一小块青砖的碎渣——是灰浆崩离时把砖面的碎渣带下来的,砖渣已经被泡得发酥,一捏就碎。
“看来只能用草木灰了。”林砚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。他摸出怀里的家族笔记,翻到“碱土加草木灰三成”那页,阳光刚好透过雾层照在纸页上,曾祖父的墨迹像是活了过来,“固砖防裂”四个字格外清晰。
老周看着他手里的笔记,没再多说,只是指了指仓库的方向:“草木灰我让后勤准备好了,在西仓库第三排架子上,是去年晒干的稻草灰,细得很,你拿去用。”说完,他拎着铁皮桶转身走了,朱漆门在他身后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把冷宫的潮气和霉味都关在了里面。
林砚站在墙根前,看着那三道崩离的墙缝,心里突然不慌了。常规方法的失效,不是失败,而是让他更清楚地看到了问题的核心——老建筑的修复,不能只靠现代的标准,还得跟着老工匠的法子走,跟着这些老砖老土的性子来。他把笔记揣回怀里,转身往仓库走,脚步比来时更稳,雾还没散,但他心里的方向,已经很清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