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林砚拿起木柄长凿,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淡青色的光——这把凿子是老周昨天给他的,说是当年他师父传给老周的,现在转给他用。“凿榫头要‘稳、准、轻’,下凿不能偏,力度要均匀,不然会破坏木材的纤维。”
他将一块新的松木固定在木凳上,凿子对准墨线,手腕微微用力,“笃、笃、笃”的声音在广场上响起,节奏均匀,像在敲打着某种古老的韵律。木屑随着凿子的起落轻轻飘落,都是细细的木绒,没有粗硬的木渣——这是“顺纹凿”的诀窍,曾祖父笔记里写的“顺木之性,方得良榫”。
不过十分钟,一个完整的蚂蟥榫头就凿好了,和旧构件上的榫头几乎一模一样。年轻修复师们围上来,用卷尺量了量,榫头长度、宽度、角度,误差都在0.1毫米以内,纷纷惊叹:“林老师,您这手艺也太精准了,比机器还厉害!”
林砚放下凿子,指尖沾了点木屑,放在鼻尖闻了闻——松木香混着墨香,和曾祖父笔记里描述的“木作之味”一模一样。他抬头看向太和殿的斗拱,阳光正好落在最上层的蚂蟥榫上,那些历经百年的木构,在阳光下仿佛有了生命。
“这不是我厉害,是老祖宗的技艺厉害。”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,“这些榫卯,不仅是木头做的构件,更是一代代工匠的心血和传承。我们修复古建,不只是修木头,是修传承,是让这些老手艺活下去,让后人还能看到,我们的祖宗,曾造出这样了不起的东西。”
人群里安静了几秒,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,连路过的巡逻保安都停下脚步,笑着鼓掌。老周站在一旁,喝了口菊花茶,嘴角带着欣慰的笑——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林墨臣,那个在太和殿顶修斗拱的年轻人,眼神里也是这样的坚定和敬畏。
演示结束后,年轻修复师们围着林砚提问,手里的笔不停歇;游客们举着手机拍照,嘴里说着“要发朋友圈,让更多人看看传统手艺有多牛”。林砚耐心地解答着每个问题,从榫卯的历史到修复的细节,偶尔提到曾祖父的笔记,眼里满是骄傲。
他没注意到,人群里有人把演示的视频发了出去,标题写着“故宫年轻修复师徒手装斗拱,不用一钉一胶,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手艺!”;也没注意到,那个穿连帽衫的人在远处街角,把看到的一切发给了陈敬鸿,消息里只有一句话:“林砚的手艺,比我们想的还厉害。”
夕阳西下时,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,林砚收拾好工具和构件,老周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好小子,没给你曾祖父丢脸,也没给咱们修复组丢脸。”
林砚看着手里的老凿子,木柄温润,仿佛还留着几代工匠的温度。他笑了笑:“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,这些老手艺,值得被守护。”
晚风拂过太和殿的广场,带着松树林的气息,檐角的铜铃轻轻作响,像是在为这场古法的“演武”喝彩,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、更激烈的守护之战,奏响序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