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景山还浸在薄雾里,万春亭的檐角隐在乳白的雾气中,只露出一点青灰的轮廓。林砚背着装满工具的背包,脚步刚踏上通往亭台的石阶,就见保安老张从亭子里快步走出来,脸色比晨雾还沉,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测绘仪,指节都捏得发白。
“林师傅,你可来了!”老张迎上来,声音里带着急意,把测绘仪递到林砚面前,屏幕上的数字还在跳动,“刚才测柱础,位移已经到5毫米了!罗盘在亭子里也失灵了,指针转得跟疯了似的,你快看看!”
林砚的心猛地一沉,指尖触到测绘仪冰凉的外壳,屏幕上“5.0mm”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疼——这是镇物失效的临界值,一旦超过,不仅万春亭的地基会松动,整个景山的龙脉平衡都可能被打破。他快步走进亭内,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罗盘,刚放在柱础旁的青砖上,指针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疯狂地顺时针旋转,发出“嗡嗡”的轻微声响,始终无法定格方向。
“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林砚蹲下身,手指抚过柱础与地面的接缝处,能摸到一丝细微的凸起——这是地基位移后,砖石挤压产生的痕迹,比昨天他勘察时明显了许多。
“就刚才,我巡逻到这儿,想着再测一次,结果一开机就显示5毫米。”老张站在一旁,语气里满是担忧,“我赶紧给老周师傅打电话,他让我先在这儿等着,说你今天要去山西,让你过来看看再走。”
林砚没说话,从背包里拿出卷尺,沿着柱础的边缘测量,每一个数据都仔细记录在笔记本上——长、宽、对角线距离,与档案里的原始数据逐一比对,偏差值果然都超过了安全范围。他合上笔记本,抬头看向亭外的雾气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:如果现在去山西,景山的镇物一旦出问题,不仅故宫的古建会受影响,他去山西找密码也没了意义;可如果留下来加固,乔家大院的影壁又等着他去勘察,陈敬鸿说不定已经在那边布局了。
就在这时,老周的电话打了过来,听筒里的声音带着晨雾的沙哑,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砚儿,柱础的事我知道了,5毫米是临界值,不能再等了。你先别去山西,把景山的镇物加固好再说——镇物倒了,你去山西找到密码也没用,故宫的根基不能毁在咱们手里。”
“可是山西那边……”林砚话没说完,就被老周打断。
“山西那边我已经跟李科长联系了,说你这边有紧急修缮任务,晚几天过去。”老周的声音顿了顿,多了几分郑重,“陈敬鸿肯定知道柱础的事,他说不定就是故意等着这时候发难,想让你顾此失彼。你现在的首要任务,是把万春亭的柱础稳住,这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林砚看着亭内疯狂旋转的罗盘,想起之前加固柱础时用的五色土,想起曾祖父笔记里“镇物固则龙脉安”的批注,终于下定了决心:“我知道了,周师傅,我留下来加固柱础。山西那边,麻烦您再跟李科长说声抱歉。”
挂了电话,林砚把老张拉到一边,嘱咐道:“张师傅,你现在去通知文物局安保科,让他们加派人员,守住景山的各个入口,除了修复组的人,不许任何人靠近万春亭。另外,把亭子里的游客都请出去,就说要进行紧急修缮,暂时封闭。”
“好,我这就去办!”老张点点头,转身快步下了石阶。
林砚留在亭内,再次蹲到柱础旁,从背包里拿出放大镜,仔细观察柱础的表面——砖石上没有明显的裂缝,但在靠近北侧的位置,有一道细微的水痕,顺着砖石的纹理往下渗,像是地下的湿气在往上冒。他用手指蘸了一点水痕,放在鼻尖闻了闻,没有异味,却带着一丝凉意,不像是普通的雨水渗透。
“难道是地下暗渠的水渗过来了?”林砚皱起眉头,想起之前修复冷宫暗渠时,暗渠的终点就是景山,要是暗渠的水渗透到万春亭的地基下,会加速土壤的松动,让柱础的位移更严重。他掏出手机,给修复组的同事小张打电话,让他立刻带抽水设备和土壤检测工具过来,先排查地基下的渗水情况。
挂了电话,林砚走出万春亭,站在亭外的平台上,俯瞰着远处的故宫。晨雾渐渐散去,太和殿的鎏金宝顶在晨光里闪着光,红墙黄瓦的宫殿群连绵起伏,像一条沉睡的巨龙。他知道,景山的镇物就是这条巨龙的脊梁,一旦脊梁断了,整个故宫的平衡都会被打破——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,也是他作为修复师的责任。
没过多久,小张就带着设备赶了过来,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事,手里扛着抽水机和检测箱。“林哥,情况怎么样?”小张放下设备,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“刚才老周师傅跟我们说了,柱础位移到临界值了,咱们得赶紧想办法。”
“先检测地基下的土壤湿度,看看有没有渗水。”林砚指着柱础北侧的水痕,“我怀疑是地下暗渠的水渗过来了,要是土壤含水量太高,会加速位移。”
小张点点头,立刻打开检测箱,拿出土壤湿度计,在柱础周围的地面上钻了几个孔,将探头插进去。屏幕上的数字很快跳了出来,湿度值高达65%,远超正常范围。“林哥,确实渗水了,湿度太高了!”小张的声音里带着急意,“得先把水抽出来,不然土壤会越来越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