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家大院的夜来得沉,十一点半的梆子声刚过,最后一波巡逻保安的脚步声便消失在西跨院的拐角。影壁前的石灯笼早熄了,只有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,洒下一层冷白的光,把百寿影壁的砖红色轮廓映得有些模糊——这面清光绪年间乔致庸请名师造的影壁,九百九十九块青砖拼出九十九大寿字,立在这里百余年,从没受过这样的算计。
乔伟站在影壁东侧的老槐树下,指尖攥着那瓶混凝土膨胀剂,瓶身的凉意透过掌心往上窜。身后跟着两个工人,一个背着黑色帆布包,里面装着三支大号注射器和一把小电钻;另一个手里拎着水桶,桶里泡着几块抹布——都是乔伟特意交代准备的,要“干净利落,不留痕迹”。
“乔总,这……这影壁可是老祖宗留下的,真要弄?”背帆布包的工人叫李叔,在大院里干了十年,看着这影壁从斑驳到被精心维护,现在要亲手毁了它,声音里满是犹豫。他掏出一支注射器,透明的针管里能看到白色的膨胀剂,像凝固的牛奶,透着股让人不安的冷意。
乔伟的喉结动了动,没回头,目光盯着影壁中央那个最大的“寿”字——那是影壁的核心,也是曾祖父藏构件的关键处,陈敬鸿特意交代“重点注这里”。“别废话,”他的声音比夜里的风还冷,却掩不住一丝发颤,“陈总那边催得紧,要是办砸了,咱们谁都没好果子吃。”他想起儿子在英国发来的视频,视频里儿子拿着新购的建筑模型,笑得灿烂,那笑容像根刺,扎得他不得不硬下心肠。
李叔还想说什么,另一个年轻工人小王拉了拉他的袖子,小声说:“李叔,别跟乔总犟了,咱们拿人工资,照做就是。”小王蹲下身,打开帆布包,把注射器和电钻摆出来——电钻是迷你款的,贴着“静音”标签,是乔伟特意从网上买的,怕夜里动静太大引保安过来。
乔伟深吸一口气,走到影壁前,用手指摸了摸中央“寿”字的竖钩——青砖的表面还带着白日晒过的余温,百余年的岁月在砖上留下细密的纹路,像老人手上的皱纹。“就从这个寿字开始,”他指着竖钩与横画的连接处,“电钻打个小孔,把膨胀剂注进去,每个砖缝都要注满。”
小王拿起电钻,按下开关,只有轻微的“嗡嗡”声,在夜里几乎听不见。钻头碰到青砖时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像春蚕啃食桑叶,却让乔伟的心跳快了半拍。他别过脸,不敢看那钻出来的小孔,只盯着地面上的月光——光在地上晃,像他此刻乱晃的心思。
李叔拿起注射器,吸满膨胀剂,将针头插进刚钻好的小孔里,缓慢地推压活塞。白色的膨胀剂顺着砖缝往里渗,肉眼能看到砖缝微微鼓了起来,像皮肤下渗进了异物。“乔总,注多少?”李叔问。
“满!”乔伟咬着牙说,“每个孔都注满,要让它明天一早就裂透。”他知道膨胀剂的威力——这种化学药剂遇水会膨胀,能把最结实的混凝土撑裂,更别说这百年的青砖了。
三个小时,九十九大寿字,乔伟盯着两个工人把每个寿字的关键砖缝都注了膨胀剂。月亮已经移到了西天,冷白的光变成了淡金,影壁前的地面上,散落着几星白色的粉末——是注射器漏出来的膨胀剂,乔伟赶紧让小王用抹布擦掉,连一丝痕迹都不许留。
“都清理干净了?”乔伟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留下注射器或药瓶,才松了口气。李叔和小王收拾东西时,都没说话,只有脚步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沉。乔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,又转头看向影壁——月光下,影壁还是老样子,砖红色的墙面上,寿字排列整齐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可他知道,用不了几个小时,这面影壁就会变成布满裂缝的“危房”,像一个被人下了毒的老人,外表看着完好,内里早已溃烂。
他伸出手,又摸了摸中央那个“寿”字,指尖能感觉到砖缝里残留的膨胀剂凉意。“对不住了,老祖宗,”他对着影壁低声说,声音里满是愧疚,“我也是没办法……”风从槐树叶间吹过,带着一丝凉意,像是老祖宗的叹息,听得乔伟心里发慌,赶紧转身离开,仿佛身后的影壁会突然开口指责他。
天刚亮,六点的闹钟还没响,乔伟就被保安老张的电话吵醒了。“乔总!不好了!影壁裂了!裂得厉害!”老张的声音里满是惊慌,电话那头还能听到其他保安的议论声。
乔伟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既怕又松了口气——怕的是裂得太假被发现,松的是总算办成了。他套上衣服,连脸都没洗,就往影壁跑。刚拐过东跨院的门,就看到一群保安围在影壁前,个个脸色凝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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