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伟挤进去,一眼就看到了那面裂得不成样子的影壁——原本平整的墙面,现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缝,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。中央那个最大的“寿”字,横画裂成了两段,竖钩从中间劈开,连旁边的小寿字也没能幸免,有的寿字“寸”部裂成了两半,有的“口”部裂成了四瓣。最刺眼的是,几处裂缝里还残留着白色的粉末,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像伤口里没清理干净的脓。
“怎么会这样?昨天下午还好好的!”乔伟故意装出震惊的样子,快步走到影壁前,蹲下身,用手指蘸了一点白色粉末,又赶紧擦掉——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,是膨胀剂没错。
“乔总,您看这裂缝,像是从里面往外撑裂的,”老张指着一条从底部延伸到顶部的裂缝,“夜里没下大雨啊,怎么会突然裂成这样?”老张在大院里干了二十年,对影壁的情况了如指掌,往年就算下暴雨,影壁也只是渗点水,从不会裂得这么厉害。
乔伟的心跳又快了起来,赶紧岔开话题:“可能是最近天太干,砖缝风化得厉害,夜里又有点露水,热胀冷缩才裂的。别愣着了,赶紧给山西文物局打电话,就说影壁年久失修,出现严重裂缝,申请定为‘危房’,要拆除重建!”他的声音刻意拔高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,想把老张的疑问压下去。
老张还想说什么,乔伟已经掏出手机,拨通了山西文物局文物保护科的电话。“王科长,不好了!”他对着电话喊,语气里满是“焦急”,“乔家大院的百寿影壁今早突然裂了,好多寿字都裂透了,您快派人来看看!我怀疑是年久失修,砖体风化严重,现在已经是危房了,得赶紧申请拆除重建,不然怕塌了伤到人!”
电话那头的王科长愣了一下,问:“怎么突然就裂了?上周你们报的巡查记录还说没问题。”
乔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赶紧编理由:“上周看着没事,可能是夜里露水重,砖缝里的潮气冻住了,一胀就裂了!您也知道,这影壁百余年了,青砖早就酥了,经不起折腾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——其实夜里根本没冻,他只是急着找个理由搪塞。
王科长沉默了几秒,说:“行,我上午派专家过去看看,你们先拉警戒线,别让游客靠近。拆除重建的申请,等专家鉴定后再说。”
“好!好!谢谢王科长!”乔伟挂了电话,长长地舒了口气,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他看着眼前的影壁,裂缝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刺眼,那些被劈开的寿字,像一个个被撕碎的祝福,看得他心里发堵。
老张在一旁拉警戒线,红色的绳子把影壁围了起来,像给这百年古建判了死刑。乔伟站在警戒线外,看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惋惜,他却不敢多看一眼——他怕看到影壁上那些寿字,更怕想起爷爷当年抱着他,在影壁前教他念“寿”字的样子。
“但愿……但愿专家别看出什么。”乔伟在心里默念,目光避开影壁,看向远处的大门——他知道,林砚和苏晓明天就到了,他必须在那之前,让文物局批下“拆除申请”,不然,陈敬鸿不会放过他,他的儿子也……他不敢再想下去,只能攥紧拳头,等着专家来,等着那纸“危房”鉴定书。
风又吹来了,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,撞在警戒线的绳子上,发出“哗啦”的轻响。影壁上的裂缝里,白色的膨胀剂粉末被风吹起,像一阵细小的雪,落在乔伟的鞋尖上——那是他罪行的痕迹,也是他无奈的证明,在晨光里,无处遁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