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至于应对……臣女才疏学浅,于军国大事不敢妄言。唯在医道符笺一道,略有涉猎。臣女可尽力配制一些避瘴解毒、宁心安神的药粉,分发给边关将士,或可稍减邪术侵害。此外,京城之内,亦需加强巡查,防止邪教余孽趁乱作祟。”
她这番话,说得滴水不漏,既点出了关键,又将自身定位在“辅助”角色,符合她“郡主”的身份,也未超出能力范围。
皇帝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,但并未表露,只是淡淡道:“嗯,卿九有心了。配制药物之事,你可与太医署协商办理。京城防务,朕已责令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加强戒备。”
太后在一旁开口道:“皇帝,哀家看卿九脸色仍有些苍白,想必病体未愈。军国大事,自有诸位大臣操心,便让她先回去好生歇着吧。莫要累坏了身子,反倒让尘儿担心。” 太后言语中透着关爱,也是看出了“慕卿九”似乎精神不济,怕她言多必失。
皇帝顺势道:“母后说的是。卿九,你且回府好生休养。有事朕再传你。”
秋芙如蒙大赦,连忙起身谢恩,强作镇定地退出了大殿。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,离开宫门很远,她才瘫软在车厢里,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这一关,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。
然而,皇帝突然召见“慕卿九”商议军务的消息,却不胫而走,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波澜。众人皆知明慧郡主深受帝后宠爱,更与夜亲王情深意重,在此战事紧张之际,陛下征询其意见,似乎也合情合理。但某些有心人,却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。
亲王府对此事的官方解释依旧是“王妃静养”,但暗地里的戒备提升到了最高级别。福伯深知,这次侥幸瞒过,下次未必还有这般运气。必须尽快想办法圆上这个谎,或者,期待王爷王妃早日功成归来。
就在这外有战事、内有隐忧的紧张氛围中,又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来了——来自皇宫,却并非关于战事,而是一道赐婚的旨意!而且,是补办婚典的旨意!
原来,太后见边境战火已起,国事艰难,更觉世事无常,心中挂念夜漠尘的终身大事。夜漠尘与慕卿九虽有赐婚圣旨,但因接连变故,一直未举行正式大婚。太后担心夜长梦多,加之慕卿九此次“抱病”入宫,更让她觉得需早日将名分定下,以安人心。于是,太后向皇帝进言,认为在此国家用人之际,更应稳定人心,为亲王完婚,亦可彰显皇家恩宠,激励士气。皇帝斟酌之后,竟也同意了,或许也有借此冲淡战事阴霾、稳定京中人心的考量。
于是,一道明黄诏书下达亲王府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皇子夜漠尘,功勋卓着,忠勇无双;明慧郡主慕卿九,品性端良,医术通玄。二人天作之合,早有婚约。今特择吉日,于本月廿八,为二人完婚,着礼部会同内务府办理,一应仪制,皆按亲王最高规格。钦此!”
这道旨意,如同在压抑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,激起千层浪!亲王大婚,本就是举国瞩目的大事,更何况是在这战云密布的特殊时期!一时间,京城上下,议论的焦点从未势转向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盛大婚典。有人说是皇家冲喜,有人说是稳定人心,也有人暗中揣测亲王伤势是否真有起色,否则何以此时完婚?
最傻眼的,莫过于亲王府的福伯等人!王爷王妃根本不在府中!这婚,如何结?!
“这……这真是……”福伯接到圣旨,手都在发抖。抗旨是死罪,可王爷王妃不在,难不成要找个替身拜堂?!那更是欺君大罪,要诛九族的!
“为今之计,只能再行险招了!”影煞副手咬牙道,“大婚筹备需时日,至少还有半月。我们立刻用最快的方式联系王爷王妃,说明情况,请他们定夺!在此期间,只能继续以‘王妃静养,筹备大婚’为由,闭门谢客,能拖一时是一时!”
“也只好如此了!”福伯长叹一声,立刻修书一封,用最高级别的信鸽和秘密渠道,火速送往西南方向。同时,王府对外宣称王妃需精心准备大婚,静养谢客,对内则开始按照规制,硬着头皮筹备起婚典的各项事宜——尽管两位主角均不在场。
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尚书府。慕尚书心情复杂,既为女儿即将正式成为亲王妃感到荣耀,又担忧边境战事和女儿(他以为的)的身体。而尚在禁足中、惶惶不可终日的慕柔薇听闻此事,更是妒恨交加,几乎咬碎银牙,认为慕卿九是故意在她落魄时炫耀!
深宫之中,皇帝站在御书房巨大的疆域图前,看着西南边境那刺目的标记,眼神深邃。下达完婚旨意,既有太后的推动,稳定人心的考量,也未尝没有他的一层深意。他希望借此婚讯,能传递出一种稳定和信心,或许,也能给远在边境、情况不明的皇叔,带去一丝慰藉和必须归来的信念?当然,这一切的前提是,夜漠尘真的还活着,并且能够回来。
而真正的主角之一,被蒙在鼓里、正日夜兼程、潜入敌后的慕卿九,对此还一无所知。她此刻正与夜漠尘等人,历经艰险,刚刚穿过两国边境的崇山峻岭,踏入了璃国境内。等待他们的,是比边境战场更加诡谲莫测、步步杀机的龙潭虎穴。
亲王府内,一场没有新郎新娘的“婚礼”筹备,在巨大的压力下悄然进行。福伯和秋芙等人,如同走在刀尖上,度日如年。京城表面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婚典而显得热闹了些许,商铺开始准备喜庆货物,礼部官员往来奔波,但在这虚假的喜庆之下,边境的战报、幽冥教的阴影、以及亲王夫妇失踪的秘密,如同暗流般汹涌澎湃。
“王爷,王妃……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……”夜深人静时,福伯望着西南方向,老泪纵横地祈祷。这场被迫提前的“大婚”,究竟会成为一场闹剧,还是一场转机?所有人的心,都悬在了半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