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龙体欠安,静养休憩。然国事繁重,不可一日荒废。今日朝会,由本宫与太上皇,代陛下主持。” 慕卿九清越的声音透过珠帘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有本早奏,无本,本宫有要事宣布。”
殿中一阵沉默。众人皆屏息,等待那“要事”。
慕卿九也不绕弯,直接对身旁内侍示意。内侍展开一份奏报,朗声宣读,正是西北边境璃国陈兵挑衅、毁碑扣民、索要草场的紧急军情!
话音未落,朝堂之上已是一片哗然!惊呼、怒骂、抽气之声此起彼伏。
“肃静!” 太上皇一拍御案,沉声喝道。殿内稍稍安静,但人人脸上惊怒交加。
“皇后娘娘!” 兵部尚书率先出列,须发戟张,怒声道,“璃国背信弃义,欺人太甚!臣请立刻发兵,痛击来犯之敌,扬我国威!”
“不可!” 户部尚书急急出列反对,“陛下远征信州,国内兵力本已捉襟见肘,国库空虚,岂可再启大战?当以和谈为上,遣使责问,令其退兵!”
“和谈?人家刀都架到脖子上了,还谈什么?!” 一位主战的武将怒喝,“此时示弱,璃国必然得寸进尺!必须打!”
“打?拿什么打?粮草何来?兵员何来?陛下不在,谁为主帅?信州叛逆未平,岂能两面开战?” 保守派文臣反驳。
朝堂之上,瞬间分成两派,激烈争吵起来,唾沫横飞,面红耳赤。更有一些官员,面露惶惧,窃窃私语,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。
太上皇眉头紧锁,看向慕卿九。慕卿九端坐凤位,静静听着下面的争吵,珠帘后的目光平静无波,直到争吵声渐歇,众人目光重新聚焦到她身上。
“诸位大人,都说完了?” 慕卿九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杂音。
殿内一静。
“璃国犯边,确是可恶。然,惊慌失措,于事无补。相互攻讦,更是自乱阵脚。” 慕卿九语气平稳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陛下早已料敌机先,已有安排。”
她示意内侍,宣读夜漠尘的旨意安排:夜惊澜已率三万玄甲精锐回援西北,以守为主,固守边关。陛下将亲率大军,尽快剿灭信州叛逆,然后回师北顾。
听到皇帝早有安排,且已派兵回援,朝臣们稍稍心安,但忧虑仍在。
“娘娘,夜惊澜将军虽勇,然兵力仅三万,面对璃国虎狼之师,恐独木难支啊!且信州叛逆倚仗邪阵,陛下亲征,胜负难料,若久拖不决……” 一位老臣忧心忡忡。
“王大人所虑,不无道理。” 慕卿九微微颔首,话锋却一转,“然,我大曜立国百年,历经风雨,何曾惧过外侮内乱?陛下神文圣武,算无遗策,既作此安排,必有深意。我等臣子,当务之急,非是质疑陛下决断,而是各司其职,稳定朝局,安抚民心,为陛下分忧,为前线将士,提供最坚实的后盾!”
她目光扫过众臣,继续道:“兵部,即刻统筹京畿及各地可用兵马、粮草、军械,列表造册,随时听候调遣。户部,加紧筹措钱粮,开辟战时通道,保障军需供应,但绝不可增加百姓赋税,动摇国本!工部,全力督造军械,尤其是破邪弩箭、防护铠甲,送往西北及信州前线。吏部,严查各地官员,若有玩忽职守、动摇军心、甚或与叛逆外敌勾结者,立斩不赦!”
一连串命令,清晰果断,直指要害。众臣精神一振,齐声应道:“臣等遵旨!”
“此外,” 慕卿九语气转冷,“璃国既然敢撕毁和约,悍然犯边,我大曜也需让其知道,何为雷霆之怒!传本宫懿旨,自即日起,关闭与璃国所有边境榷场,驱逐境内所有璃国商人,没收其非法财产。凡与璃国暗中贸易、资敌通款者,以叛国罪论处,诛九族!”
“娘娘,此举是否太过激烈?恐彻底激怒璃国……” 有老臣迟疑。
“激怒?” 慕卿九冷笑一声,“难道我们好言相劝,他们就会退兵吗?赫连诚敢动手,便是欺我大曜内乱,陛下不在。本宫便要让他知道,即便陛下远征,大曜的皇后,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!关闭榷场,驱逐商贾,是断其耳目财路,更是表明我朝誓死抗争之决心!唯有展现强硬,方能让敌人心存忌惮,不敢肆意妄为!”
她顿了顿,声音提高,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:“诸位!陛下在前线,与叛逆、与敌国周旋,浴血奋战,为的是谁?为的是这大曜江山,为的是天下万民,亦是为在站的每一位,和你们身后的家族妻小!此刻,正是我等精忠报国、勠力同心之时!若有人心怀鬼胎,试图趁乱牟利,或散布谣言,动摇国本,休怪本宫凤印之下,不留情面!”
铿锵之言,掷地有声!一股无形的威压与决心,从凤座之上弥漫开来。不少原本心怀忐忑的官员,被这番话激得热血上涌,羞愧低头。连太上皇都目露赞许,微微颔首。
“臣等谨遵懿旨!誓死效忠陛下,效忠皇后娘娘!保家卫国,万死不辞!” 以兵部尚书、老忠勇王(虽已致仕,但今日亦被请来)为首,众臣齐刷刷跪倒,声音洪亮,响彻大殿。
“很好。” 慕卿九语气稍缓,“都起来吧。国难当头,更需众志成城。陛下与本宫,信得过诸位。望诸位莫负圣恩,莫负天下。”
朝会散去,慕卿九雷厉风行的处置和强硬的态度,迅速稳定了朝堂人心。一道道命令从宫中发出,整个国家机器开始围绕战争高效运转起来。
然而,慕卿九深知,仅仅如此还不够。赫连诚敢此时发难,除了信王的因素,恐怕也存了试探、甚至轻视大曜、轻视她这位“深宫妇人”皇后的心思。必须给他一个更深刻、更直接的“教训”,让他不敢小觑大曜,不敢在陛下回师之前,轻举妄动。
回到坤宁宫,慕卿九立刻召见了凌虚子留守京城的另一位高徒净心,以及慧明大师的一位师弟慧觉。
“净心道长,慧觉大师,本宫有一事,需二位相助。” 慕卿九开门见山。
“娘娘但请吩咐。” 二人躬身。
“璃国国主赫连诚,性情猜忌,笃信巫蛊占卜之术。本宫欲请二位,施展玄门手段,给这位国主,送上一份‘大礼’。” 慕卿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,“不需伤他性命,但需让他寝食难安,疑神疑鬼,短期内,无暇他顾。”
净心与慧觉对视一眼,心中了然。皇后这是要以玄术威慑,行“斩首”震慑之策,虽不真斩其首,却要乱其心神。
“娘娘,此事不难。” 净心沉吟道,“只需取得赫连诚贴身之物,或知其生辰八字、日常居所,贫道可设法以‘魇镇’之术,辅以符法,令其噩梦缠身,精神恍惚。慧觉大师亦可施展佛门‘他心通’之皮毛,借其身边信物,传递警示、恐惧之念。”
“好!” 慕卿九点头,“赫连诚的生辰八字与日常喜好,本宫会让暗卫设法从璃国细作或过往商旅口中探听。其贴身之物……听闻赫连诚酷爱猎鹰,常携一纯白海东青于身旁,视为祥瑞。若能取得那海东青的一根羽毛,或日常所用鹰食金盆的碎屑,可能有用?”
“足矣!” 净心肯定道,“禽鸟通灵,其主常用之物,亦沾其气息。有此物为引,术法可成。”
“此事需隐秘,绝不可让人察觉与我大曜有关。最好,做成是‘天谴’,或是其国内‘怨灵作祟’。” 慕卿九叮嘱。
“娘娘放心,贫道(贫僧)省得。” 二人领命而去。
与此同时,慕卿九又做了一件事。她以皇后名义,亲自撰写了一篇文采斐然又义正辞严的《讨璃国背信弃义檄》,历数赫连诚弑兄篡位、屡犯边境、撕毁和约、屠戮边民等罪状,言其“人神共愤,天地不容”,并严正声明大曜上下同心,必血战到底,卫我疆土!檄文用词激烈,气势磅礴,不仅发往边境激励军民,更通过特殊渠道,大量抄写,秘密散发于璃国境内,甚至设法送到了几位对赫连诚不满的璃国贵族手中。
这一文一武,一明一暗的组合拳打出,效果立竿见影。
数日后,西北边境。夜惊澜凭借三万玄甲卫和当地边军的拼死抵抗,稳住了阵脚,几次击退璃国小股部队的试探性进攻。而璃国大军似乎并未全力压上,显得有些犹豫。
又过了几日,从璃国都城传来秘密消息:国主赫连诚近日突然染上“怪病”,夜夜被噩梦惊醒,梦见无数血淋淋的亡魂索命,白天则心悸多疑,看谁都像刺客,连最宠爱的海东青都烦躁不安,啄伤了好几名内侍。宫中流言四起,有说先太子(赫连勃勃)冤魂不散的,有说赫连诚杀孽太重遭了天谴的。更有一篇不知从何而来的《讨璃国背信弃义檄》的抄本,悄然出现在赫连诚的御案上,看得他惊怒交加,又隐隐心悸。朝中一些原本就对其不满的贵族,开始暗中串联,蠢蠢欲动。
前线璃国大将见国主态度暧昧,国内似乎不稳,攻势自然缓和下来,转为对峙。
消息传回京城,慕卿九只是淡淡一笑,继续有条不紊地处理朝政,调配物资,安抚民心。她知道,这只是权宜之计,真正的危机,还在信州,还在那兰若寺中。但至少,她为夜漠尘,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,也狠狠震慑了那头北方的饿狼。
“漠尘,” 她望向信州方向,心中默念,“我能做的,只有这些了。剩下的,看你了。一定要……平安回来。”
而此刻的信州,兰若寺外,“四象伏魔大阵”已接近完成。影煞也终于传来消息:矿洞已通,发现一条隐秘甬道,直通古寺地宫深处!
决战,一触即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