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瑾没有吼叫,只是下意识地,从喉咙深处吐出了这几个字。
他全身的皮肤,在那一瞬间,从烧红的赤色,转变为一种内敛的、如同玉石般的温润光泽。双眼中燃烧的火球熄灭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“师兄……”陆瑾心头一颤,他感到身后的气息瞬间衰弱下去,洞山已经昏迷。
远处,那半人半虫的怪物停下了攻击,无数复眼中同时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惊讶与欣赏。
“有意思……”万劫生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凝重,“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第九奇技……万象归真么……”
他的笑容变得无比阴冷。
“那便更留你不得了!小兄弟,让我看看,是你这初生的‘三重’厉害,还是我这具分身,更能承载你的力量!”
他的双手猛地合十,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,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,猛然向内坍塌、收缩!
“众生蛊,画牢!”
亿万万的蛊虫不再是无序的攻击,而是遵循着某种古怪的韵律,层层叠叠地将两人包裹,它们彼此链接,分泌出黑色的胶质,在瞬息之间,构建成一个密不透风的、不断向内挤压的活体囚笼!
陆瑾缓缓抬起头。
他深吸一口气,突破后的“归元”状态并未让他力量暴涨,反而让他的五感和精神前所未有地清澈、宁静。**在那片不断收缩的黑色囚笼中,他看到的不再是混乱的虫海,而是一张由亿万条能量丝线交织成的、精密而复杂的“生命之网”。**每一只蛊虫都是一个点,而所有的点,最终都连接向一个隐藏在最深处的、跳动着的核心——这具分身的“伪·本命蛊”!
“找到了。”
他将那只已经恢复如初、甚至比之前更加晶莹剔剔的右拳,缓缓举起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,逆生之炁被极致地压缩、内敛,全部凝聚于拳锋一点,化作一抹几乎看不见的、纯粹的“归元”之意。
他对着那片绝望,平平无奇地,递出了这一拳。
这一拳,没有拳风,没有气浪。它无视了距离,无视了阻碍。
蠕动收缩的黑色囚笼,依旧在疯狂向内挤压。但就在拳头递出的瞬间,囚笼的中央,那个跳动的核心,突然亮了一下,随即湮灭。
整个世界,安静了。
那密不透风的“画牢”,失去了核心的指令,瞬间从一个统一的“整体”,崩溃为亿万混乱的“个体”。它们开始互相攻击、吞噬,黑色的囚笼如同沙堡般瓦解,无数蛊虫如下雨般簌簌落下,在半空中就化为齑粉。
囚笼的中央,一个破破烂烂的人形轮廓重新凝聚,那是万劫生这具分身最后的残骸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,那里空无一物,作为分身核心的“伪·本命蛊”,连同他与这亿万子蛊的连接,被那一拳彻底“逆转”为了虚无。
“怎么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,那残破的身躯便化作飞灰,消散在空中。
然而,万劫生的声音却并未消失,反而从四面八方悠悠传来,带着一丝玩味的赞赏。
“了不起。”
“小兄弟,你成功地……弄脏了我的‘画纸’。”
“不过,没关系,这幅草稿本就粗糙。你的气血,你的意志,还有那孩子的奇技……都给了我新的灵感。”
“我们……会再见的。”
声音消散,只有一只微小到肉眼难辨的血色小虫,悄无声息地振翅而起,融入了夜色。
而陆瑾,在递出那一拳后,身体一软,单膝跪地,猛地喷出一口鲜血。“三重”状态如潮水般退去,过度透支的反噬瞬间袭来。他猛地转过身,强撑着走到洞山身边,小心翼翼地将他横抱起来。
怀中,因为耗尽心力而昏迷不醒的师兄,眉头紧锁,似乎在做着噩梦,但嘴角,却带着一抹满足而诡异的微笑。
一股彻骨的寒意,从陆瑾的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