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很有趣的反应。”他一边写,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,“样本a,也就是你,三重之境虽然因强行突破但根基不稳,但在‘命蛊’的刺激下,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活性增强。每一次炁力暴走,都在淬炼你的经脉韧性。虽然痛苦,但效果卓着。”
他顿了顿笔,抬头看了眼陆瑾身后昏迷的洞山,嘴角勾起一个纯粹出于好奇的、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。
“而样本b,这位洞山先生……他的‘万象归真’,竟然能与师尊分身留下的‘众生蛊’残毒产生共鸣。‘修复’与‘寄生’,两种截然相反的‘道’,在他的体内达成了微妙的平衡。真是……绝妙的实验素材。”
“实验?素材?”陆瑾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。他感觉到丹田里那只沉睡的“蜘蛛”,似乎因为他的怒火而兴奋地动了一下触角。
“当然。”阎百目合上本子,将钢笔仔细地插回口袋,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条理性和仪式感。“你以为,就凭你能战胜师尊?就连他的分身你都不一定能赢,那只是整场实验的‘初始变量投放’环节。我们从不做没有计划的事。”
他的语气依然平静,但话语中透露出的内容,却让陆瑾心中的警铃提升到了极致。
“你们的目标是三一门?”
“格局小了,陆先生。”阎百目纠正道,“我们的目标,是《逆生三重》这门功法本身。更准确地说,是寻找一个能将这门功法的‘逆生’特性,发挥到极致的‘完美容器’。”
他看向陆瑾的眼神,不再是看一个人,而是在审视一件精密、复杂、且极具研究价值的仪器。
“你体内的‘命蛊’,是师尊亲手所炼,它会随着你的归途,不断吸取你的生命本源和情绪力量来成长。你的愤怒,你的不甘,你的杀意,都是它最好的养料。它会让你的逆生之炁变得越来越狂暴,越来越难以控制。而当你带着这颗‘种子’回到三一门,这股失控的力量,会像一场无形的瘟疫,通过功法同源的特性,感染你的每一位同门。”
“你们想让整个三一门都……”陆瑾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,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。
“别激动,陆先生,愤怒只会加速这个过程。”阎百目像个劝诫病人的医生,摆了摆手,“这不是诅咒,而是……一场盛大的‘筛选’。在这场‘瘟疫’中,那些意志薄弱、修为不精的‘劣等品’会被淘汰,而谁能在‘命蛊’的侵蚀下,将《逆生三重》运转到前所未有的极致……谁,就是师尊选中的人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师尊需要一具新的躯壳。”阎百目最后一次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双眼深不见底,“一具能承载他毕生所学,又不会被‘万蛊圣体’反噬的,不朽的容器。”
陆瑾正要说话,体内的逆生之炁如同响应了阎百目的剧本一般,轰然暴走!
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,如同有人将一把烧红的铁钳插进他的丹田,然后疯狂搅动。剧痛瞬间席卷全身,他眼前发黑,再也支撑不住,右膝重重地跪在冰冷的石板上,砸出一个浅坑。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脸上流下。
“看,开始了。”阎百目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痛苦的模样,再次拿出本子,飞速记录,“‘命蛊’在回应你的愤怒。有趣,你的逆生之炁不但没有被压制,反而因为这种深层次的失控,与‘命蛊’产生了更高效的能量交换。狂暴的表象下,你的境界正在被动提升。”
“让我们期待一下,在这条漫长的回家路上,你还能为我的研究,带来多少惊喜。”
话音未落,他的身影已经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,悄然消失在夜色里。
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,在空旷的长街上回荡:
“对了,陆先生,友情提醒一句。别试图取出‘命蛊’,它已经和你的生命本源彻底融合。强行取出,等同于自杀。祝你……旅途愉快。”
陆瑾跪在地上,身体因剧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体内的逆生之炁正在以一种诡异而高效的频率震荡,与那个被称为“命蛊”的冰冷存在,进行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共鸣。
但更让他心底发寒的是,这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暴走力量,在破坏的同时,竟然真的在滋养、拓宽他的经脉,让他的境界,不降反升。
“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吗…”陆瑾咬碎后槽牙,用尽全身力气,重新站了起来。他弯腰,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,再次将不省人事的洞山横抱入怀,“想让我们在无尽的痛苦中突破极限,互相残杀,最终变成一个最完美的‘祭品’…”
他抬起头,看向北方。那里,是三一门的方向。
归途,不再是归途。它变成了一场与自己赛跑、与时间赛跑、与身后那个看不见的恐怖存在赛跑的……死亡竞赛。
而他,已经被牢牢地钉在了这场残酷游戏的棋盘中央。
“来吧。”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,那声音里没有绝望,只有一股被逼入绝境的野兽,所独有的疯狂与决绝。
“既然你们要玩……那就看看,谁能笑到最后。”
夜风吹过街角。墙壁的阴影中,一只比尘埃大不了多少的微小甲虫,悄然展开了它那漆黑如墨的双翼。
在翅脉的交汇处,一个用极细的血丝勾勒出的、古篆体的“命”字,幽幽一闪。
随后,它融入风中,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