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方知,我错了。龚启之的‘理’,是‘神’的理,而我的‘理’,还只是‘术’的理。我只看到了炁的变化,却没看到承载这变化的,究竟是什么。”
“是‘命’。是一草一木,一石一水,是这方天地最根本的‘命’。”
最后,是陆瑾。
他深吸一口气,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,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。
“我不知道什么是‘性’,什么是‘命’。”他挠了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只知道,当初在南洋,被那蛊王一脉追杀,洞山师弟助我强开逆生三重的时候,我以为自己死定了。”
他的眼前,仿佛又出现了那片腥臭的雨林,身体在崩溃,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。
“但就在那个时候,我的脑子,却从来没有那么清楚过。”他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感觉。
“就像……整个人都飘了起来,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抽搐,没有痛苦,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绝对的安静和清明。我能‘看’到自己体内的炁在如何流动,能‘感觉’到那蛊虫的怨念在如何侵蚀我的神魂。”
“那种感觉……”陆瑾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向往,“好像……那才是真正的我。”
张豪看着他,点了点头。
“那就是你的‘性’。濒死之际,‘命’的桎梏被打破,你的‘性’,才第一次真正地‘醒’了过来。”
瀑布之下,山风之间。
四个年轻人,四个代表着当世不同修行道路的顶尖天才,毫无保留地分享着自己最核心的修行感悟。
张豪的霸道,张之维的正统,张怀义的灵动,陆瑾的真诚。
四种不同的“道”,在此刻交汇、碰撞,激荡出智慧的火花。
他们每个人,都从对方的身上,看到了自己道路的不足,也看到了未来的方向。
这是一种远比击败强敌更酣畅淋漓的快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张之维率先大笑起来,笑声震得林间鸟雀惊飞。
“痛快!当真痛快!”他一扫之前的颓丧,眼中神光湛然,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!困扰我许久的瓶颈,今日,终于有了一丝松动!”
张怀义也微笑着点头,他指尖的炁丝不再聚散不定,而是化作一朵小小的、不断生灭的莲花:“此番收获,不亚于闭关一年。”
陆瑾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,他看着张豪,胸膛剧烈起伏,大声道:“大师兄!等我伤好了,我们再打一场!”
随即,他又看向张之维和张怀义,那股属于少年人的、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喷薄而出。
“这天下,如今寇深祸亟,我辈异人,岂能只在山中清修!我决定了,我要下山去!去战场上,去枪林弹雨里,看看我这身逆生三重的本事,到底能护住多少家国袍泽!师兄可以拳荡东洋,我陆瑾,亦不甘人后!”
张之维朗声附和,掌心雷光一闪:“正有此意!我龙虎山的五雷正法,就该去荡尽天下魑魅魍魉!”
张怀义虽未说话,但他指尖那朵炁莲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身前的一块岩石,那岩石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长出了一抹青苔。他的态度,不言而喻。
他们要下山,去报国,去历练,去在真正的生死之间,印证自己的道。
张豪看着他们,看着这三个被自己一番话点燃了熊熊烈火的年轻人,心中那块因龚启之而留下的坚冰,终于彻底融化,化作了奔腾的岩浆。
是啊。
躲在这里捶打肉身,又能如何?
他的瓶颈,已非苦修所能打破。
他需要更多的“道”,更多的“理”,来熔炼自己的“力”。
去看看武当的太极劲,去看看唐门的丹噬,去看看那些传闻中的、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们……
“好。”张豪咧开嘴,露出了那标志性的、带着三分桀骜七分野性的笑容,“既然都要下山,那便一起。”
“我也该出去……找几个‘前辈’,好好聊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