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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杨烈将门长的决定带回村口时,张豪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,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。反倒是杨烈身后的七人,个个面色凝重,看张豪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已经写好了讣告的死人。
“都杵着干什么!没听见门长令吗?还不快去准备!”杨烈对着身后几人低喝一声,言语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。
众人散去,却有一个身材异常壮硕、几乎和张豪不相上下的汉子留了下来,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、用黑布包裹的东西。他看着张豪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狂热,脸憋得通红,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。
“张……张豪仙人!是我!李鼎!”
张豪看着这个唐门中唯一的“异类”,一个专精炼体的汉子,不由得生出几分亲切感。他记得这家伙,当初在刺杀忍头的时候,他也算就了对方一命。。
“我认得你。”张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那坚实的肌肉让他颇为满意,“不错,比上次更结实了。”
得到偶像的夸奖,李鼎激动得满脸涨红,他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黑布包袱放在地上,一把扯开,露出一套……造型极其夸张的黑色铠甲。
那铠甲由不知名的金属片拼接而成,肩甲高耸如角,胸前还镶嵌着一个巨大的、歪歪扭扭的“豪”字,闪着土豪金的光芒。
“仙人!这是我……我根据您的英姿,亲手为您打造的‘豪神战甲’!”李鼎一脸骄傲地拍着那胸甲,发出“铛铛”的响声,“这可是我用唐门最好的寒铁,淬了七七四十九种解毒草药汁炼成的!您穿上它,一定能……能……”
他说不下去了,因为他看到张豪的肩膀正在剧烈地抖动。
杨烈在一旁别过脸去,不忍直视,其余几个闻声赶来的唐门弟子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。
“哈哈……哈哈哈哈哈!”
最终,张豪再也忍不住,爆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。他笑得前俯后仰,指着那套中二气息爆表的铠甲,眼泪都快笑出来了。
这笑声,冲散了此地所有的阴沉与凝重。唐门众人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像个邻家大哥般的男人,都有些发愣。他们记忆里的“胜力仙人”,沉默寡言,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恐怖煞气,一拳一脚都带着毁天灭地之威的杀神。
而眼前的张豪,虽然依旧强大得深不可测,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,却消失了。他变得,更有人味了。
张豪笑够了,走上前,一拳捶在李鼎的胸口,把他捶得一个趔趄。
“心意我领了。但这玩意儿……用不上。”他看着李鼎,认真地说道,“真正的甲,是自己的这身骨头。”
是夜,唐家堡祠堂前的空地上,摆开了一场特殊的酒宴。
没有珍馐美味,只有大块的腊肉和几十坛烈口的烧刀子。
唐门的汉子们不善言辞,他们知道劝不住这个疯子,便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敬意。
“张豪兄,我听门里老人说,丹噬之毒,是从内而外,先噬经脉。你进去之后,得先用炁把五脏六腑都护住了!”一个汉子端着酒碗,大声嚷嚷。
“不对!”另一个立刻反驳,“丹噬无形,护不住的!我觉得,应该反其道行之,把所有炁都散开,让毒素均匀分布,这样每一处承受的毒性就弱了!”
“你们懂个屁!”杨烈一碗酒下肚,也红了眼,他一把搂住张豪的肩膀,“张豪兄,什么都别想!你就记住,你要是死在里面,我们几个,就去把你师门上下全杀了,给你陪葬!”
“滚你娘的!”张豪笑骂着,一脚把他踹开,仰头灌下一大碗酒,烈酒入喉,如一线火龙烧进胃里。
他们谁都没见过丹噬,说的都是道听途说的胡话。但张豪却一一点头,认真听着,仿佛在听什么至理名言。
他知道,这些话里,是这群杀手,最笨拙,也最真诚的善意。
酒过三巡,月上中天。
张豪放下酒碗,站起身。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。
所有人都站了起来,看着他。
“走了。”
他只说了两个字,转过身。一个瘦削的身影,已在月光下的阴影里,等候多时。是唐炳文与大老爷唐家仁。
张豪一步一步,跟着唐门门长,走向村寨的最深处,那片连唐门弟子都视之为禁地的,唐冢。
身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。直到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黑暗中。
“张豪兄!”杨烈用尽全身力气,嘶吼出声。
“活着……出来!”
张豪没有回头,只是,抬起右手,对着身后,随意地,摆了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