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天后,第二批军械装船完毕。“混海蛟”亲自押运,带着“护卫三号”和两艘快船北上。几乎同一时间,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到了云州:宣镇国公陈野即刻进京述职。
“述职?”陈野接过黄绫圣旨,抖开扫了两眼,嗤笑,“怕不是有人等不及要跟老子‘算账’了。”
刘明远忧心忡忡:“公爷,此番进京,怕是不比上次。御史弹劾的折子,据说在都察院堆了一尺高。工部那边虽然周员外郎说了好话,但秦侍郎……态度暧昧。更麻烦的是,户部有人翻旧账,说合作社历年税银有‘疑点’。”
苏芽急道:“那怎么办?要不……称病?”
“称个屁的病。”陈野把圣旨随手扔在桌上,“老子一没贪污二没谋反,造的火炮正在往北境送,搭的浮桥救了急,怕他们个鸟?备马,老子明天就进京。我倒要看看,这帮老爷是打算在朝堂上跟我‘算账’,还是想等北境破了,跟匈奴人‘算账’。”
第二天一早,陈野只带了黑皮和四个亲卫,轻装简从,骑马离港。周正带着工部的人在码头送行,老头神色复杂,最后只拱手说了句:“国公……慎言慎行。”
陈野咧嘴一笑,扬鞭而去。
七天后,京城。
陈野没住驿馆,首接去了马快嘴在城南置办的一处僻静小院。马快嘴早等着了,见陈野进门,连忙奉茶,低声道:“公爷,情况不妙。弹劾您的折子主要三条:一,擅改官道私建浮桥,目无朝廷法度;二,以商贾之法御工匠,败坏匠作风气;三,合作社账目不清,有‘与民争利、损及国课’之嫌。主攻的是都察院御史刘文炳,背后……有李阁老残余势力的影子。”
“李嵩都倒台了,余孽还挺能蹦跶。”陈野喝了口茶,“陛下什么态度?”
“陛下留中不发,但昨日早朝,户部尚书钱有礼当庭质问工部秦侍郎,说云州历年上缴税银‘忽高忽低’,要求彻查合作社账目。秦侍郎……没敢硬顶。”马快嘴顿了顿,“还有,北境杨总兵前日又有急奏,说匈奴左贤王部开始试探性攻城,边关压力极大。陛下催问新式军械何时能到,兵部孙尚书说……说云州第二批货尚未出云州地界。”
“放他娘的屁!”陈野勐地放下茶碗,“第二批货五天前就出海了!‘混海蛟’押着,现在该到津门了!”
“可兵部接到的驿站急报,确实说‘未见第二批军械过境’。”马快嘴苦笑,“公爷,有人在中途做了手脚,想把‘延误军机’的罪名扣您头上。”
陈野眼神冷了。这是要把他往死里整啊。
“明天什么时候上朝?”
“辰时正。公爷,您最好……做些准备。”
“准备?老子带着账本和货样呢。”陈野拍了拍随身的皮褡裢,“足够跟那帮老爷‘算’个明白。”
第二天辰时,太极殿。
陈野穿着国公朝服——这还是他头一回穿这么正式,浑身不自在。进殿时,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射过来,有好奇,有敌视,有幸灾乐祸。文官队列前排,一个瘦高个、山羊胡的御史正冷冷盯着他,想必就是刘文炳。
早朝开始,例行议事。说到北境军情时,兵部尚书孙承宗出列,声音沉重:“陛下,匈奴左贤王部连日攻城,虽未破关,然边军伤亡日增。杨继业急报,新式军械若再不到,恐支撑艰难。”
永昌帝看向陈野:“陈爱卿,第二批军械,如今到了何处?”
陈野出列,抱拳:“回陛下,第二批十二门膛线炮、三百块蜂窝板、八枚‘戊七-甲型’爆破弹,于五日前由云州水师护送出海,按行程,昨日应已抵达津门。臣离云州时,特意叮嘱押运官‘混海蛟’,上岸后换车马,日夜兼程,十五日内必至北境边墙。”
“陈国公此言差矣。”刘文炳立刻出列,声音尖利,“臣接到河北道监察御史急报,言津门至昨日,并未见大批军械车辆入境!且云州所谓‘第二批货’,工部与兵部均未收到正式交接文书,如何能证明已发出?莫不是……虚报进度,欺瞒陛下?”
殿内一阵低语。陈野看向工部队列里的秦永泰,秦侍郎低头看靴尖,没吭声。
“刘御史,”陈野转过身,面对刘文炳,“你说没收到交接文书,是因为货还没到地方,按规矩到了才补文书。至于津门没见到车——车队走的不是津门正港,是北边三十里的渔码头,为了避开眼线,防人捣乱。怎么,刘御史连这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,莫非在津门安了眼线,专门盯着我的货?”
刘文炳脸色一变:“你……血口喷人!本官乃是依律质问!”
“依律?好!”陈野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,双手举起,“陛下,这是合作社自成立以来所有账目副本,每一笔进项、支出、税银,都记得清清楚楚。去年上缴税银比前年多十一万七千两,今年上半年已超去年全年!刘御史说我‘与民争利、损及国课’,请问,多交的税银,是损了谁的‘国课’?”
他把账册递给太监呈上,又掏出一个小布包,打开,里面是一块蜂窝板样品和几枚特制箭镞:“这是送往北境的蜂窝板,轻便坚固,可挡箭矢。这是‘蓝焰铁’箭镞,穿透力是普通铁箭的三倍!刘御史说我‘败坏匠作风气’,请问,是让工匠多挣钱、出好货叫败坏风气,还是让工匠饿着肚子、糊弄差事叫维护风气?”
刘文炳被噎得脸色发青,强辩道:“即便如此,擅改官道、私建浮桥总是事实!朝廷法度何在?”
“官道被洪水冲断,沧州段三十里成泽国,官府无力修复,往来断绝。”陈野盯着他,“我用了三天时间,用蜂窝板和‘蓝焰铁’梁搭了座临时浮桥,让车队通过,也让沧州百姓暂时有路可走。刘御史,你是觉得,我应该守着‘朝廷法度’,让军械停在河南岸,让北境将士等死,让沧州百姓困守,这样才算‘遵纪守法’?”
他声音提高,回荡在殿内:“陛下!臣是个粗人,不懂那么多大道理。臣只知道,北境的兄弟在流血,边关的百姓在遭难!造炮、造板、架桥、运货,为的是让他们少死几个人,多守几天城!至于什么‘法度’、‘风气’、‘账目’——等打退了匈奴,救下了边关,咱们再坐下来慢慢算,行不行?”
殿内鸦雀无声。不少武将眼眶发热,文官中也有动容者。永昌帝看着御案上那本账册和那块蜂窝板,沉默良久。
这时,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一个通政司官员满头大汗冲进来,扑跪在地:“陛下!八百里加急!北境军报!”
永昌帝勐地抬头:“念!”
官员展开军报,声音发颤却带着激动:“北境总兵杨继业急奏:昨日匈奴左贤王部勐攻黑山关,我军以新到之‘膛线炮’御敌,射程、精度远胜敌军,毙敌数百,毁攻城车三辆!又以‘蜂窝板’加固城墙缺口,敌军火箭难侵!更以‘戊七-甲型’爆破弹一枚,摧毁匈奴后方营垒一处,敌势大沮,暂退十里!杨总兵言:云州军械已到,边关可守!将士用命,必不负陛下!”
“好!”永昌帝一拍御案,勐地站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