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卫们早有准备,瞬间举起绑在左臂的小圆盾,护住要害。“哆哆哆”几声,五六支羽箭钉在盾牌和车板上,力道不小,但未能穿透。
几乎同时,玄墨的身影如鬼魅般掠出车厢,剑光一闪,已没入左侧林中,随即传来短促的惨叫和重物倒地声。右侧林中,阿豹带领两名护卫反冲进去,刀光剑影,呼喝声起。
战斗结束得很快。不到一盏茶功夫,林子里再无声息。玄墨提剑回来,剑尖滴血未沾,神色冷峻:“七个,身手寻常,像是附近的山匪。已留了两个活口,阿豹在审。”
林潇渺下车,走到那两棵断树前,仔细看了看断面。“斧口很新,但砍伐手法粗糙,不像是专业路匪所为。”她沉吟道,“更像临时起意,或被人雇佣来试探的。”
阿豹很快回来汇报:“问出来了,是三十里外黑云寨的散匪。前天有个蒙面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,让他们今天在此‘吓唬’一下过路的车队,最好能抢走些货物,看看成色。特别提到,如果车队抵抗激烈,就立刻撤。”
“果然只是试探。”林潇渺冷笑,“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。清理道路,继续赶路。尸体处理掉,活口交给下一个驿站的驻军,就说抓获劫道匪徒。”
这个小插曲并未耽搁太久。重新上路后,众人更加警惕,但直到抵达州府,再未遇到麻烦。
州府城门高耸,商旅络绎不绝。周府位于城东富贵巷,朱门高墙,气派非凡。递上请柬,门房唱喏:“北境‘潇潇农庄’林庄主、玄大掌柜到——”
寿宴摆在周府花园,宾客如云,多是州府有头有脸的商贾、士绅,也有几位官面上的人物。林潇渺一身月白襦裙,外罩浅青色半臂,发髻简单,只簪一支玉簪,干净利落,在满堂珠光宝气中反显独特。玄墨则是一身藏青劲装,外罩同色绣暗纹长袍,身姿挺拔,气场冷峻,一进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周裕德亲自迎了上来。他是个富态的中年人,面皮白净,未语先笑,眼神却精明:“林庄主,久仰大名!这位便是玄大掌柜吧?果真一表人才!二位能拨冗前来,周某蓬荜生辉啊!”
寒暄间,林潇渺敏锐地察觉到,有几道目光一直落在她和玄墨身上,带着审视与探究。
宴席开始,觥筹交错。周裕德将林潇渺和玄墨安排在主桌附近,同桌的还有州府布政使司的刘经历、最大粮商赵东家、以及一位面容冷肃、甚少开口的锦衣中年男子,周裕德介绍说是“京城来的贵客,姓魏”。
酒过三巡,话题自然引到了“潇潇农庄”上。粮商赵东家笑眯眯地问:“林庄主年纪轻轻,便将农庄经营得如此红火,不知有何秘诀啊?”
“无非是‘勤’、‘专’二字罢了。”林潇渺谦逊道,“精耕细作,专心做好几样产品,承蒙各位乡亲抬爱。”
“林庄主过谦了。”那位魏先生忽然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压力,“我尝过贵庄的豆腐乳和果酱,风味独特,保存期也长,似非寻常农家手艺所能及。不知师承何处?”
这话问得有些尖锐了。满桌安静下来。
林潇渺神色不变,浅笑道:“魏先生谬赞。家母生前喜好钻研膳食,留下些许笔记,民女不过是拾其牙慧,再加些自己瞎琢磨的土法子,登不得大雅之堂。”
玄墨适时举杯:“内子喜静,不善言辞。我代她敬各位一杯,感谢周会长盛情,也感谢诸位对农庄生意的关照。”他将“内子”二字说得自然,目光平静地扫过魏先生。
魏先生眼神微闪,笑了笑,举杯饮了,不再追问。
寿礼呈上时,林潇渺准备的“琥珀光”和养生礼盒,在一堆金银玉器中显得颇为清雅。周裕德当场让人开了一坛“琥珀光”,酒香四溢,色泽如蜜,引来一片赞叹。他亲自品尝后,连说三声“好酒”,对林潇渺的态度愈发热情。
宴至中途,林潇渺更衣离席,在丫鬟引领下穿过回廊。行至一处僻静小院门口,忽听里面传来压低声音的争吵:
“……你必须想办法拿到配方!王爷那边催得紧!”
“周兄,不是我不尽力,那农庄看似松散,实则戒备森严,尤其是那个姓玄的,深不可测……”
“我不管!三日之内,若再无进展,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!”
林潇渺脚步一顿,示意丫鬟噤声,悄然退开。心中却是一沉:王爷?哪个王爷?除了玄墨,还有哪位王爷对农庄的“配方”感兴趣?
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间,刚落座,旁边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刘经历,忽然借着举杯的姿势,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:“林庄主,明日巳时,城西‘听雨茶楼’天字三号房,有人想见你一面,事关重大,请务必独自前来。”
说完,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,继续与旁人谈笑。
林潇渺心中波澜骤起,面上却不露分毫,只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。
宴席散时,已是亥时。周裕德亲自送他们到二门,言辞恳切地邀请他们多留几日,看看州府风光,并约定明日再详谈合作事宜。
回客栈的马车上,玄墨握住林潇渺微凉的手:“怎么了?席上可有不对劲?”
林潇渺将更衣时听到的对话和刘经历的邀约低声告知。“看来,盯上我们的,不止一方。”她蹙眉,“刘经历是官面上的人,他传的话……见还是不见?”
玄墨沉吟:“听雨茶楼是清静地方,背景干净。可以去,但我必须在附近。还有,”他眸色转深,“他们提到了‘王爷’……除了我那几位‘好兄弟’,应该没别人了。看来,我在北境的消息,到底还是漏出去了。”
“你是说,可能是其他王爷,想通过控制农庄,来牵制或打击你?”林潇渺反应过来。
“或者,是想得到你那些‘奇技淫巧’,用以敛财或讨好父皇。”玄墨冷笑,“只是他们没想到,农庄背后站着的,是我。”
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前行,夜色中的州府灯火阑珊,却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。
明日之约,是祸是福?
客栈窗外,更深露重,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屋顶,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后,方向正是周府。
(第一百二十四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