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再提,他的声音比寒风更冷,这槐树就是榜样!人群往后缩了缩,尖嘴猴腮的汉子还想嘟囔,被里正暗中拽了一把。王黑子眼露凶光,却被老黑头按住:道:罢了,罢了…既然悟道老哥护着,我们给面子。
只是往后村里再有灾祸......你们邹家父子必须赔偿我们!说罢还哼的一声!好!我一力承担!启航抹掉嘴角的血,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。老黑头深深看他一眼,对王黑子道:父子俩转身时,王黑子回头剜向摇篮,眼神淬了毒般阴冷。
临走时还啐了一口浓痰落在雪地之上!人群散去,高墙大院里只剩压抑的抽泣。启航俯身看向婴儿,小家伙皱着眉睡得安稳,胸口不知何时沾了滴芬儿的血,在襁褓上洇成一朵小小的红梅。
悟道望着那抹红,突然沉声道:如果不把三娃送走,这村子我们可能待不下去了。启航猛地抬头,眼底血丝炸裂:爹!这是芬儿用命换来的娃!
您忘了她临终的话?他抚过那点暗红,指腹抖得厉害,她要我们护着孩子长大啊!启程挪过来,额角伤口还在渗血:二哥说得是。邹黑子就是趁火打劫,把三侄儿送走,正中他们下怀!可若不送,谁又能担保那些人不会再来寻事......炕边,两个孩子挤成一团。
最大的新儿攥着妹妹的手哽咽:爷爷,我们能保护好弟弟,不让任何人欺负......霞儿和新儿点头,小脸上满是惊惶却倔强。悟道望着满地狼藉,偃月刀杵在地上:我何尝想送?
可老黑头已是炼气八层,邹黑子的梅花镖淬了毒......他喉结滚动,胡上霜花簌簌掉落,只能这样了。趁天黑就走,带三娃去怀远东山,投奔我那多年未见的大师兄。走!启航猛地站起,血渍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花,只要一家人一条心,总有活路!
此刻,悟道扬声喊来当家主母桂英。昏黄的油灯下,妇人鬓角隐隐约约长出好多白发沾着雪粒,虽然桂英年过四十有三,富态面容下,身材依旧保持的玲珑有致,眉清目秀,白净的面容下略显憔悴。
刚从芬儿灵前过来,眼圈红肿得像桃儿。桂英,悟道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雪,眼下这局面,老邹家不能和姓王的硬碰,现如今所有村民对他家说的话深信不疑。
我带启程先送三娃走,你和秀儿,(秀儿,唤名李秀荷.年芳十七岁,正是悟道三儿子启程刚过门一年的媳妇)留在家中料理芬儿的后事。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墙角那具临时搭起的灵床,叫管家去前圩村找赵木匠,打口厚实的柏木棺材。
芬儿在邹家也有七八年了,生儿育女勤勤恳恳,不能委屈了她。桂英拿手帕按着眼角,哽咽道:当家的放心,我晓得轻重。
只是这一路......要不让启航和你们一起把娃送走。悟道打断她,看向满身血污的启航,你妻子刚走,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。村民若再来闹,切记忍耐,莫要激化矛盾。启航攥着拳头砸在炕沿上,木片簌簌往下掉:爹,让我跟你们走!
芬儿的后事有赵叔帮衬,三娃......我得亲自护着他!二哥留下。启程突然开口,他用布条草草勒住渗血的额角,家里更需要你镇着。三侄儿有我和爹,出不了差池。
启航却接过话头,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:再说从这儿到东山修真寺,百十里路尽是荒林,土匪窝子就有两个。咱们爷仨同行,反倒能相互照应——总好过爹和三弟两人带着娃冒险。
悟道摸着络腮胡沉吟片刻,青龙偃月刀在掌心转了半圈:也好。就依你。他望向窗外,雪光映得夜空泛着青白,管家赵叔和家丁们都在西厢房候着,让他们守住院门。
就说我们爷仨去后山给芬儿寻块好坟地。等日上三竿,村民醒过神,咱们早已回了家中。桂英连忙去寻襁褓,临行前又往娃的贴身衣袋里塞了瓶蜂蜜。
指尖触到那点暗红的血梅,眼泪又掉了下来:这娃命苦,路上......多给裹层棉絮。启航突然扑通跪在灵前,对着芬儿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,额头撞在青砖上闷出钝响:芬儿,等我......等我回来......起身时眼眶红得吓人。
桂英拿来一精致红木匣子交给启航,道从匣子里取出五十块大洋,路上应急。启航刚要推辞,被悟道一眼瞪回去:拿着。到了修真寺,让你大师伯给这娃起个正经名字。
他俯身抱起襁褓,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,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,竟没哭闹。爷仨借着雪光往院外走,赵叔带着两个家丁早已备好了三匹快马,马背上裹着厚厚的稻草。启程扶着爹上了马,启航接过襁褓揣进怀里,贴身的棉袄焐得滚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