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,这些人来切磋,从不是为了“分输赢”。老陈刚回四九城,心里憋着股劲,打场拳能松快松快;小李在剧团里受了气,把火气撒在拳头上,回去就能睡个好觉;周老板生意上的烦心事多,拳脚上出点汗,脑子就清醒了。
这小院,成了他们的“情绪出口”。
有次,小李被剧团的团长刁难,说他“武戏不够劲”,差点被换掉。来这儿时,他闷头喝了半瓶酒,拉起沈言就打,拳风里带着股狠劲。沈言没躲,硬生生接了他几招,直到他力气耗尽,瘫坐在地上哭,才递过去条毛巾:“哭够了,明天该咋练咋练,你的功夫,我知道。”
第二天,小李来送了盒新做的胭脂,说是“给沈先生未来的媳妇留着”,脸上的红肿还没消,眼里的光却亮了。
这些事,沈言从不对外说。他知道,能让人卸下防备,把脆弱亮出来,是比“以武会友”更深的交情。就像厨房角落里那些陶罐,外面看着不起眼,里面却腌着岁月的滋味,越久越醇厚。
来的人越来越多,沈言却从没觉得“乱”。
他有自己的规矩:不熟的人,老客不点头,他绝不开门;说话带刺、心思不正的,吃过一次就不再招待;想借着“以武会友”探他底细的,他三言两语就堵回去,再用功夫让对方知难而退。
赵老先生说他“看着温和,骨子里比谁都有主意”。沈言只笑——他不是要立什么“规矩”,只是想守住这方小院的清净,让来的人知道,这里是“安心地”,不是“名利场”。
这天傍晚,周老板带来个消息:“城西那边最近查得紧,黑市上的东西少了一半,你们进货……”
“我这儿还好,都是朋友匀的。”沈言打断他,给大家盛上刚出锅的芝麻汤圆,“先吃点甜的,暖暖身子。”
没人再提“黑市”的事。大家都懂,有些话不用明说,心里有数就行。周老板的提醒,是好意;沈言的打断,是分寸。在这乱世里,能这样“点到为止”,已是难得的默契。
客人走后,沈言在院里收拾。小黑追着滚到脚边的汤圆馅,舔得满脸都是,逗得他直笑。葡萄架上的最后一串果子熟了,紫莹莹的,像挂着串小灯笼。他摘下来,放进竹篮,打算明天给李教授送去。
晚风带着薄荷的清香,吹得廊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晃。厨房的窗还开着,里面飘出淡淡的酱肉香,和远处胡同里的吆喝声混在一起,像首温柔的歌。
沈言靠在葡萄架下,看着满天的星星,忽然觉得,自己好像真的“融入”了。
不再是那个站在时代边缘的“穿越者”,而是这小院的主人,是这些朋友口中的“小沈”,是那个能靠一手好菜、一身功夫,给大家带来片刻安稳的人。
这种感觉,很踏实。
就像这院里的青石板,被人踩得多了,就有了温度;像厨房的陶罐,腌的时间久了,就有了味道;像身边的这些人,交情深了,就成了家人。
挺好。
有厨香,有拳影,有朋友,有日子。不用轰轰烈烈,不用惊天动地,就这样守着这方小院,在烟火气里藏着真性情,在拳脚间结下真交情,就很好。
沈言笑了笑,抱起追着他要汤圆吃的小黑,往屋里走去。灯亮了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和小院的轮廓融在一起,成了这四九城里,一个温暖的小角落。